朱厚照猜说:“你是想知道知道,朕是怎样的人吧?是不是滥杀无辜,是不是不讲道理,是不是真的像说的那样宽厚仁德。”
王止大惊失色,连忙说:“小女子不敢!”
不敢、不敢、不敢……
上次有人能和他正常讲话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或许是上一世。
“其实,皇帝是怎样的人,这个问题很复杂。比如,朕杀了很多贪官,从贪官的至亲的角度来说,朕就是个坏人;可朕也给了很多百姓活路,或许在百姓看来,朕这个人还行。这世上,不存在单纯的黑与白,有许多事都不好确认。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朕做这些,并非是为了自己。大明这有弊端当然是有,可说四方安定,也没什么错。如果仅仅是为了自己,当个守成之君总比中兴天下要简单的多。
你是个姑娘,可能更在意所交的这个朋友脾性如何、人品如何。但朕是个皇帝,朕不在意朕这个皇帝怎么样,朕在意江山社稷是什么样。如果需要杀人,那就杀,如果需要饶人,那就饶。这不是可以任性的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的时候,朕要品性仁和四字何用?”
这番话讲出来,王止忽然觉得也许她也有些误会皇帝了。
天子职责重大,为了江山、为了百姓,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
大概是觉得某些情绪涌到了胸口,也可能是对自己刚刚追问的愧疚,她忽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
跪拜道:“小女子自知见识浅薄,军国大事又在陛下掌心方寸之间,但有些话,却也不得不说。陛下若不信,可听之即忘。”
“说了几次了,你讲就好。”
王止抬头,一张素美的娇颜露了出来,“陛下,鞑靼小王子现在何处?”
“还没听到奏报。”
“若是他攻打大同呢?大明国力日增,又是剿套、又是封锁。对他而言,这是拼死的时刻,因而他有可能冒险而行,干脆一路袭西北,一路逼京师。甚至,精锐还在鞑靼小王子的手下。”
朱厚照想到了,所以才有军报上所说的不相上下的交换比。
王止这番话说完其实是有预期皇帝的反应的。
不过似乎没什么反应,她略有好奇的看了一眼,心中忽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性,“陛下想到了?!”
“上一次,你都提醒到那种程度了,朕多多少少也会这样猜测。”
“可是听说,给大同的圣旨,还是令他们出兵。”
“这一点,你相信朕就好了。”
因为朱厚照连满朝文武大臣全都一起瞒了。
当天,他曾问过王止,如果鞑靼小王子兵锋直指大同又该如何。
她说不知道。
这话呢,没错。一开始他也没多想。
但是后来觉得不对,打仗这种东西,你走一步,我也可以走一步。又没有实力多悬殊,怎么就不知道了?
想来想去,他终于明白过来,不是不知道,是不好说。
小王子可以入大同,明军也可以关门打狗,追着他死咬,他毕竟是远征之师,冒险的是他。
但这种让放人进来的办法,会震动京师,也就是威胁皇帝的安全。
谁敢提出这种作战思路?
这就是王止说的‘不知道’。
所以他干脆也没和大臣商量。商量了,他们也不乐意。
就当做是没考虑到达延汗会再分兵击大同。
实际上,可能满朝的大臣也都忘记了一件事,当初筹建这支大明骑兵的时候,他为了确保成效,赋予了这支骑兵部队的统领有‘密奏’之权。
他与周尚文之间的奏疏往来,是按照以往的规矩不准任何人拆看。
这次也是一样,那自然不会有人怀疑。
乾清宫外,有一个小太监跑得分外急促,他慌不跌的,连气儿都没喘匀,惊呼禀报:“陛下,大同有警!
”
朱厚照旁得没说,只讲了一句,“王止,这件事你得替朕保密。”
杨一清打得怎么的样,他只能焦心的等,但在他能控制的事情上,他绝对做到位。
这个时候,周尚文应该也收到他那封密疏了。
……
时间上略有出入。
周尚文这个时刻的后一天才打开的。
因为密疏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令他出兵,第二部分则严令他二十天之后才打开。
周尚文打开之后,脸都吓得白了。
他马上急吼,“来人!快来人!
”
外面的亲兵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
因为周尚文自己都冲出了营帐,边走边喊:
“传总兵官令,撤军!
撤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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