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绢娘悬在八根步足上,居高临下看来:“郎君,现在你让我如何信你?”
一根蛛丝,缓缓从她衣摆下探出。
在新郎惊骇的注视中,缓缓地扎进了他的眉心。
男人的目光顿时变得呆滞。
绢娘执着的将问题重新问了一遍。
男人眉间埋着蛛丝,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绢娘嫁衣上的一处绣花,缓缓开口道:“我一开始没想骗你,绢娘。”
“你虽生得不好看,来历不明,却干净得像是一张白纸。”
“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干净的女子。”
见他如此情形下,还是这样说,绢娘眼中熄灭的光,重新亮起。
可不待她高兴,便听见男人呆滞的自白声:“你什么也不懂,像是一张可以被我随便涂抹的白纸。”
“我想在纸上写爱情,你便爱我。”
“我想在纸上写奉献,你便是最勤劳最无怨言的女人。”
“三从四德,织布养家……伺候我。”
绢娘身子颤抖起来,支撑着她的八只步足焦躁的在地面点动。
赵鲤顿时蹙眉,不自觉想去摸刀。
堂屋中,男人的自白还在继续:“可绢娘,你这白纸后来却出现了别的颜色。”
“你接触旁的织娘,开始羞涩与我无媒苟合。”
“你开始想我娶你。”
绢娘脸颊抽搐,从唇角开始微微裂开:“可是,你不该娶我吗?”
“你将我带下山时,曾在山神老爷泥像前,发誓娶我。”
面对绢娘的质问,被控制的男人道出心中最无耻最真实的想法:“可你不够漂亮啊绢娘。”
“你也不该自己生出别的想法,渐渐地变得不听话。”
男人的话,听得赵鲤都想上去踹他两脚。
跟遑论当事人。
“不够漂亮,不够漂亮。”
绢娘忽而仰头大笑,其声悲怆:“因我不够漂亮,不够听话不再随你摆弄。”
她脸上生出的八双眼睛,齐齐掉下泪来。
绢娘已经问完了所有问题,插在男人眉间的蛛丝缓缓抽出。
男人的目光恢复清明。
他愣了一下,看见黑发散乱,妖相越发明显的绢娘,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
他满头大汗,嘴巴嗫嚅,还想鼓动唇舌说些哄人的废话。
不料,绢娘忽然收了笑声,脸上的妖相一敛。
她缓缓撕掉了身上的嫁衣,露出里边洁白的里衣。
将脸凑到男人的脸颊边,轻轻将泪蹭到他的脸上:“我曾说,想织一件最美的嫁衣。”
“我记得,我记得!”
男人见她态度软和,急忙点头:“我这就去准备蚕丝染料。”
绢娘却是笑着摇头:“不必了,我有上好的丝,也有……上好的染料。”
她说着话,声音温柔又缱绻:“郎君,与我成亲吧。”
男人现在哪有拒绝的勇气,忙点了点头。
绢娘又扭头看赵鲤:“请宾客观礼可好?”
“待到礼毕,我定安全将村民和新娘放走。”
赵鲤点了点头:“好!”
“今日,就吃这杯喜酒。”
她和绢娘相视一笑。
现场婚礼宾客,鼓吹都齐全。
婚礼顺顺当当。
目送新郎被蛛丝拽着进了后堂,赵鲤起身走到门边。
外边天边现了一线白。
将要天亮了。
赵鲤仰头,发现天上在下雨。
她抬手拭去落在脸上的雨滴,却听后堂一阵响动。
伴随着男人凄厉的惨叫,一个影子冲破屋顶,直直飞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