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点破,记在了心里,只道:“这一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委实有些多的!这铺子里请伙计一个月也才一百文工钱的。”
“我家的规矩,工钱就是一两,再说了,大爷你要做的事多着呢,一个人做几个人的活,就当是几个人的工钱都给你一个人了!”
方大爷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伸手接过了银子。
“我还有事要去办,大爷你们晓得去塘沽坊的路吧?这就快过去吧!”许三花说罢,就要告辞。
方大爷点头说知道路,送走了许三花主仆。
屋子里只剩下祖孙二人,两人对望一眼,方舟明白爷爷的意思,眼神坚定道:“爷爷放心,我会好好用功,争取考过童生试的。”
方大爷点点头,笑了笑,“收拾东西吧!”
方舟应了一声,赶紧收拾起来。
祖孙俩并没有多少东西,这些家什都是房主的,只要收拾衣物和两床旧棉被就是了。
方大爷拿好了还没熬的两包药,和背着包袱棉被的方舟一起走出了这间刚住进来没有多久的小院。
隔壁的妇人哭嚎声响遍了整条胡同,这是那酒瘾子喝上了头又在打媳妇了。
一个妇人背上背着一个娃娃,怀里挂着一个娃娃,手里端了一盆衣服往河边去,经过的大树下坐了个流浪汉,流浪汉时而笑时而吼叫,似乎有些神志不清。
几个穿着破洞鞋子衣裳短了一截的小娃娃在胡同口嬉戏打闹,他们不知道鞋子破了洞穿着会冷,也不知道衣裳短了一截穿着并不合身。
这条嘈杂又混乱的胡同,人们来来往往,说它热闹,它又是热闹的,说它孤独,它又确实是孤独的。
只能说在这条胡同里,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活着,不论如何。
方大爷回头,最后看了眼这条青簪胡同,对孙子道:“你瞧,这就是世道。”
方舟随着爷爷的目光看去,在小娃娃的身上,在流浪汉的身上,在这条一半被太阳照着一半却隐在背阴处的胡同一一落下目光。
他心想,这就是世道?难道世道就不能改变吗?
多年以后,方舟当上了一方县令,在他的辖下,百姓尽管粗茶淡饭,但吃得饱穿的暖,安居乐业,生活安稳。
那时候,他常想起今日的青簪胡同,想起爷爷说的世道。
也是那时候,他才明白,能改变世道的,只有世道。
他们能做的,只有在这个飘浮不定的世道里站稳脚跟,活下去。
当每个人都能站稳脚跟,活下去,或许,这个世道就改变了。
太阳升到顶空,洒下来温暖的光芒,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方大爷和方舟经过馄饨摊子时,却发现馄饨摊子一片狼藉,卖馄饨的夫妻俩怄得捶胸顿足,嘴里扯了人不停的乱骂。
围着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嘀嘀咕咕。
“那小姑娘脾气也是大啊!吃一碗馄饨的功夫一言不合就将人家的馄饨摊子给掀了,那摊主上前要找她赔银子,你猜怎么着?这小姑娘一脚就将人踢进了水桶里。”
“什么?这吃碗馄饨罢了,怎么就砸上摊子了?这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彪呢!”
“你是不知道,两个小姑娘上桌就要二十碗馄饨,这摊主煮不过来,不知咋说着说着这摊主就说姑娘是要吃霸王餐的,这小姑娘一听,不干了,上手就将桌子给掀了,后头闹起来了直接将这摊主夫妻两个给打了一顿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了,端的是一个嚣张咧!”
“还有这事?不过我记得这馄饨摊子不是一个老头子摆的吗?什么时候换人了?”
“听说那老头子摔断了手,这摊子转给这夫妻俩了。”
方大爷和方舟听着,对视一眼,没有停留,很快就走了过去,往塘沽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