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过去这一两个月,我的厂子光是派人出去给各位官老爷们到各个酒店里就结账,就已经结了二十多回了!我请二十个朋友大吃大喝一顿,才四百块钱,这帮人,连吃带拿,一顿饭就是一千多!”
“但是,无所谓了,过去的,就当交个朋友,接下来,谁要是再敢跑我厂里……我说的就是轻工业局,说的就是消防,就是卫生防疫!县府要来厂里检查指导工作,我欢迎,但故意找茬,动不动喊我的会计财务去给结账,这种破事儿再有一回,谁都别想好过!我曹玉昆别的没有,胆子不缺,钱不缺,朋友不缺!”
“在县里,你要是敢玩我,接下来,我一定让你丢掉乌纱帽!”
“张局长,气坏了吧?今天这个话,我就是说给你听的!还有狗日的冯养浩,你他妈几年厂长当下来,吃的够肥了吧?还想连骨头都吞了?没人敢惹你是吧?今天你碰到对头了,我来惹你!”
…………
“胡闹!你胡闹!”
会议本来已经要结束,有了曹玉昆那一番点名的炮轰,自然更是开不下去了,台上台下,不知道多少人都被曹玉昆这个泼天的胆子给吓麻了!
这是哪里?华夏!
这里谁最大?官!
别的不提,就去年,全国上上下下还大讨论,考虑要不要取缔私营企业呢,这也就是南巡之后,风向一下子彻底被掰过来了,可即便如此,你私营老板有几个钱也就有几个钱吧,一旦碰到官面上,那是几乎每个人都秒怂的!
可偏偏,居然有人敢在这种级别的会议上,直接点名的炮轰轻工业局吃拿卡要,点名炮轰袜子厂厂长冯养浩以厂肥己,点名炮轰冯养浩跟财政局的局长张卫民是一丘之貉,甚至把大家都了解的潜规则,也即这家袜子厂其实已经内定给了冯养浩手里的皮包公司这事儿,也给一把抖出来了!
简直翻了天了!
会议很快被宣布结束,台上大大小小的领导们,没有一个是脸色好看的。
郑书记刚走出会议室,就直接扭头命令赵晓兰去把曹玉昆叫到自己办公室里来,然后,当然就是迎头的一阵疾风骤雨——
“在这样的会议上,当众点名批评一位局长,点名指责一位厂长贪污**,甚至还捎带上人家张卫民,你这是想搞什么?胡闹!简直是胡闹!”
“毫无组织纪律性!”
“你不要觉得你不在体制内!不在体制内就不讲规矩了吗?你有什么证据?敢这么当众指责官府的干部?甚至辱骂?”
“就算有证据,不能拿到私下里来说吗?像那个轻工业局的人找你的厂子报销饭钱的事情,为什么平时不来找我解决?非要在这种会议上当众讲?”
“你知不知道这会带来多坏的影响?啊?你知不知道!”
然而这个时候,坐在一边沙发上的二把手,却只是一脸深沉地看着曹玉昆,眼神颇有玩味,唇角甚至带了一点笑容,甚至站在门口方向的县府办公室主任赵晓兰,这时候似乎也回过味来了,也是不由直勾勾地盯着他。
等到大领导发泄了一阵子,渐渐平复了一些,曹玉昆这才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嘿嘿”地笑了两声,说:“领导,我这不是怕冯养浩那狗日的实在是太不讲规矩嘛!我想买袜子厂啊……”
“你胡扯!”
郑书记回头就要继续怒批,但心念一转,他的话却是忽然就有些变了味道,“这还是一家袜子厂的事情吗?如果你说的事情是真的,这将是一桩重大的贪腐案!即便你只是捕风捉影,但是你都这么说了,那么多人的会议,县里能没有反应吗?已经是无论如何都必须彻查了!”
“你……”
恰在此时,有人敲门,赵晓兰第一时间打开房门,就见县里的三把手,负责党建的领导推门进来了,他倒是笑眯眯的,“呦,郑书记,你果然在训人,声儿太大啦,整个楼道都听见了!小孩子嘛,犯了错,是要教训一下的!但人家好歹也是个大企业家啦,给人家留点面子嘛!”
郑书记闻言不知真假地长叹一声,回头看看二把手,想了想,指着赵晓兰,“你带他先出去吧,我们要开个小会!”
又瞪着曹玉昆,“我的曹总,你都十九岁啦,发了好大财!连尚海滩多大的老板,见了你都要称呼一声昆总的!要有点规矩啦!”
“嗳,嗳,我知道了郑书记,您消消气,消消气,怪我,怪我!”
“出去吧!出去出去,我们要开会了!”
于是曹玉昆冲二把手点头示意,又转身冲还站在门口的三把手又点头示意,这才乖巧地扮演小屁孩,灰溜溜地从赵晓兰身边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