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舍不得让七七那丫头一起受这罪。
顾不得这么多,煮了一大锅的粟米饭,就着七七腌的咸菜,草草吃完,填了五分饱。
便躺在床上,其实就是一块铺着干草的木板。
看着窗外月色,照在铺满白雪的大地上,映得漆黑的夜空都泛着淡淡的银白色。
看起来格外的瑰丽、宁静。
但顾安心中一点都不宁静。
白屋庄也不宁静。
随着夜色愈深,顾安过人的耳力便听到村里时不时的狗叫鸡鸣,还有隐隐约约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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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
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
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
听妇前致词,三男邺城戍。
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室中更无人,惟有乳下孙……
……
顾安心中忽然想起了这篇上辈子让自己背得头昏脑涨、深恶痛绝的《石壕吏》。
本已模糊的记忆,如今默念起来,竟是无比的清晰流畅。
也无比的生动、形象。
因为这一幕,曾经在自己身上上演过。
今夜,无数人家也正在上演。
双眼缓缓闭上,只当没听见。
垂在两边的双拳却已经握得发白。
世道如此,徒呼奈何?
不仅是白屋庄,甚至不止是朔邑周边。
这次是北庭都督府征发的兵役。
北庭都督府总揽西州兵权,如今怕是整个西州都陷入了水深火热中。
自己自身都难保,别说去管别人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顾安闭着眼,仿佛都能看见自己还是顾老六时,庄中一家一家地给自己送吃的、送穿的。
当初征役时,也是庄中乡亲冒着风险,瞒着捉役吏,将自己和老三老七藏起来,又暗中送出庄去。
又时不时输送进大雪山中给自己三人送吃送喝。
否则,凭老三当时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带着自己和老七,又怎么可能逃得了,在大雪山中活得下来?
还是太弱了,太弱了……
如果自己足够强大……至少……哪怕是能护得白屋庄一隅之地,就足够了……
心中纷乱,在草铺上翻滚了许久,只觉迷迷糊糊间,便有天光射入眼帘。
将他惊醒。
顾安猛地坐起,眼中精光骤闪,仿佛比那天光都亮。
握拳狠狠捶落草铺,仿佛做了某种决定。
一跃而起,快步走出家门。
……
“雄海伯,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顾安径直寻来白雄海家,开门见山道。
白雄海面色有些暗沉,精神亦是萎靡。
想来因为各家逃避兵役的事,他这一夜也没安生。
有些缓沉无力地摆摆手:“你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我在书院得了个差事。”
“什么?!”
白雄海本沉沉无神的双眼猛地圆睁。
浑浊灰黯的眸子都闪出惊喜的光:“当真?!”
顾安点点头,安抚了两句,便将自己猎到雪麑,又遇上王丞的事告诉了他。
听完白雄海满是欣喜,紧紧抓着顾安手臂,连连点头:“好哇,好哇,这是遇上贵人了!造化,造化,大造化啊!”
顾安等他兴奋过后,平静下来,才道:“雄海伯,那位王郎君应该是有意扶我一把,将书院采买薪柴肉食的差事,都交予了我,所以我想请您老帮帮忙。”
白雄海人老成精,虽不善算计人心,却能想到要紧处。
“是了是了,这可是个要紧差事,那位郎君既能交予你,内中当有原由。”
“你小子也没什么能让贵人图谋的,倒是不必太过忧虑,那位郎君不是对你极其信任,就是有意扶持你。”
如雄海伯所说,别小看这这差事。
哪怕是最不起眼,用来烧的薪柴,也是每日里不可或缺的资源。
出了一点岔子,就得生乱子。
何况是肉食这等要入口的东西?
顾安不是很相信王丞会因为一只雪麑,就这么信任自己。
他对自己另眼相看,或许另有理由。
不过那也无所谓。
不管是什么理由,顾安知道这是自己无法拒绝的好处。
而且,双方身份悬殊,如隔天堑,对方真要对自己有所图谋,动动小手指就能将自己吃得骨头都不剩,根本没有必要玩什么心眼。
顾安更愿意相信镜子,那王丞当真是有君子之风。
白雄海皱眉道:“不过,我能帮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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