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潇总是这么惜字如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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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阳乍寒夜幕惊心。细风独步,仰头望星月,欲登凌云紫巅。醉仙处,怎不苍凉?”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此景,王潇突然想起多年以前,他坐在路边卖字画的时候,一个老人请他题的这么几个字。
或许是热爱书法的原因,王潇对于文字,异常的敏感。往往是过目不忘。
一股蛰伏多年的热血涌上心头。
王潇停下了脚步,看着远方即将遮盖夕阳的天空之眼。这种感觉,王潇已经很久没有了。这种想找人干架的冲动。
当沉睡的巨龙苏醒,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但王潇叹了口气,路边的大树忽地抖下无数落叶。
现在的王潇,已经没有了奋斗的目标了。复兴王家,确实是个目标,但它太大,太空。自王家开始没落的那一瞬,他就已经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只是至今每个结果。无非就是赚钱,然后混日子。
无名的寒流涌遍全身,冲淡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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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王潇又回到了天空之眼的赌场上班了。如果不是在这儿能够牟取暴利,他早就离开这儿了。他发自内心地厌恶赌徒,赌场,筹码声,以及混杂兴奋剂的空气。
“潇哥好!”一个比王潇大了近十岁的保安路过王潇身边时,对他招手问好。
王潇点头示意。留住王潇的不仅仅是钱,还有这些与赌场环境格格不入的西装保安。
天空之眼的赌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赌场保安不得涉赌。既然有这个规定,那就必然有它存在的意义。
不涉赌的保安,才能更好地维护赌场秩序,也只有不涉赌的保安,能凭借他不染赌毒的人性,不对赌徒手下留情。
这也是王潇将同事和赌徒区别对待的原因。而且,这些保安多来自飞云城周边乡镇,在飞云城无亲无故,这一点,与王潇很像。
同命者互怜。更何况,王潇交给了他们赚钱的方法,而他们,也亲切地称王潇为“潇哥”。
从某一个方面来讲,王潇与他们已经是一体的了。当然,这只是一段时间内。王潇注定不能成为普通人。他可是灾厄。
他注定凄凉,注定沧桑。
“王潇,今天是你最后一天来这儿上班了。”天空之眼的老板不止何时来到了王潇身后。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他的到来,除了王潇。
王潇淡淡地说,“我知道了。”说完他的目光又回到了赌桌上。
“你的钱也还得差不多了。”老板说道。
王潇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盯着赌桌上跳动的钢珠和赌徒脸上的神采飞扬。他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
“今晚,再帮我一个忙。”老板突然说道,“剩下的钱就一笔勾销了。”
王潇转过头,看见头发如鸡窝般的老板,和一个破空而来的筹码。筹码不偏不倚,正巧砸在了王潇的额头上。
王潇皱了皱眉,伸手接住了落下的筹码。
他看见有一伙人,越过赌桌,快步跑来,一边跑,一边指着老板大喊些什么。
王潇什么也没有听清。他知道,这几个人,或许登上那么一小会儿,他们就会离开赌场,去一个洁白而美好的地方了。
“是他们吗?”王潇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了。”然后,他徒手碾碎了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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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是一般人。”
同样是44层的赌场,只是现在,这个进2000平米的空间里,只剩下王潇,老板,和那一伙人了。
不知什么时候,老板的头发已如从前那般整齐,而王潇,也如平时一样,英姿飒爽地——踩在手下败将的身体上。
那么一伙人,已经全趴在地上了。
“我知道。”王潇说道,“身体素质不错。”
王潇这十七年来,裂骨无数,他只要一拍,就知道此人是否缺钙。但眼前这些人的身体素质,显然不是补钙就能提上来的。
“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他们来找我麻烦吗?”老板问道。
“因为你打不过他们。”王潇道。他说的,也确实是实在话。
老板干笑几声。
“我把跟你关系好的几个保安的联系方式找来了。”老板递出一个文件袋,“希望有用。”
王潇接了过来,夹在了腋下。
“我们能做朋友吗?”老板对王潇递出了一个廉价的微笑。
“随意。”王潇道,然后他就走了。
没有领他今天的工资。
有人来时,会带来阴云和悲伤,但他走后,留下的,却是万里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