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电大楼。

许非步入其中，不少人都认得，纷纷打着招呼。到了田领导办公室，秘书正往暖壶里倒热水，笑道：

“小许来了，田局长临时开个早会，你先等一会。”

“好。”

他坐在沙发上，道：“我看局里动静也挺大，义愤填膺的。”

“可不，要不是有规定，我们都想游行呢。可惜做不了太多，只能把美国片禁了。”

秘书毫不见外，道：“禁了也担心，现在都靠外片撑着，市场怎么办？那些人肯定又来闹。

哎，你都沉寂一年了，今年还没片子？”

“有啊，这不汇报工作来了么。”

“汇报什么工作啊？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

田领导进屋，摆摆手，示意秘书出去把门关上，道：“说吧，来干什么？”

“听说您上月跟大领导访美了，情况怎么样？”许非问。

“本来进展顺利，美方突然变卦，还跟我们打舆论战，公布了一个所谓‘中方拟作让步清单’。

我们马上澄清，大领导也不干了，说要谈就到京城谈！本来很快安排，谁知又闹出南联盟这事，下轮谈判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启动。”

11月啊，我知道！

许非在心里嘀咕，问：“电影什么条款？”

“违规了啊！”

“您就当闲聊，我又不说出去……哎哟，您还信不过我么，我嘴比拉链还严呢！”

田领导顿了顿，低声道：“美方主要提两点要求，一是每年引进片增至40部……”

“它特么不去抢啊？！”许非也低声嚷嚷。

“第二，他们要求有100%独资的公司，来进行音像产品的出版、制作、发行，以及独资的院线。”

“艹！”

许非直接骂了，他真不知道这些细节条款，简直亡我之心不死！

“当然我们对yishi形态这一块，一向很重视，不可能同意的。”

田领导跟他聊了一会，问：“你到底来干什么？”

“真是汇报工作。

我和老吴搞了个电影计划，您看看能不能让官方帮忙宣传。还有，我想讨一个调查授权。”

“什么调查？”

“关于各地电影公司和影院的现状调查。”

“……”

田领导一愣，随即沉吟不语。

许非清楚他在想什么，劝道：“都这个田地了，黑的白的全烂到底了，咱就别步步推进了，一步到位吧！”

…………

西四街口。

这里胜利、红楼、地质礼堂三足鼎立，一向是京城电影旺地，此时却门可罗雀。日渐炎热的天气有些恼人，大中午都病恹恹的。

一对情侣骑车而来，停在红楼影院门口。

“哎，《尖峰时刻》怎么没了？”

“下线了吧。”

“一个月就下线？我前些天看还贴着海报呢！”

男生跑到售票口，问：“你好，《尖峰时刻》有么？”

“没了，不放了。”

“为什么不放啊，看的人挺多的。”

“你问谁，我哪儿知道？”

“那，那《花木兰》有票么？”

“也不放了。”

男生郁闷，扫一眼旁边，一溜手画的国产片海报，就更郁闷。

“算了，不看了。”

“真是，怎么啥都不放了？”

类似的情景在各个城市发生，仿佛一夜间，观众发现美国片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