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没了周妈妈的扶持,红药却是抱得很有技巧,恰能助她支撑身体,是以她至今还站着。
只是,这终究是个力气活,红药还要分心嚎哭,渐渐地有些不支起来,而朱氏便也如那将倾之大厦,岌岌可危。
若有外人在此,定会以为朱氏这是得病抽风了,红药抱着她是在救她。
没见一边儿哆嗦一边往旁边倒么?
的确,朱氏是真的快要站不住了。
她没打过架,自是不知底盘越低、身形越稳的道理,又不晓得拉个马步什么的,此时只觉腿上像挂着块大石头,热乎乎地直拖着她往下陷。
荷露等几个丫鬟此时亦在哆嗦。
虽说方才是她叫了一嗓子,可叫完了,她亦是害怕的。
红药此时之举,称之为“以下犯上”亦不为过,一旦有人追究,身为红药的婢仆,首当其冲要受责罚。
如此大过,挨几十个板子都是轻的,便是打杀了,亦无人会觉得重。
只消这般一想,荷露又如何不怕?
然而,在心底深处,她却又总记着红药素常的好,以及临来之前红药说的那番话。
这让她在害怕之余,又有着一丝莫名而来的笃定:
太太一定能护住她们这些下人的!
一定!
抱持此念,荷露用力咬住嘴唇,奋起余勇,将身边诸大、小丫鬟尽皆归拢来,命她们一个个手挽着手、胳膊拐着胳膊,连起一道人墙,横在道中。
主子既要强留下王妃,则她们便把路拦下,助主子一臂之力。
这是荷露目今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旁的她们也帮不上忙。
于是,青石路上,便现出了这样一副奇景:
一群由颤抖的、恐惧的、苍白着脸的丫鬟组成的防线,薄弱却也坚定地,横亘于红药身后。
当国公夫人刘氏带着鲁妈妈匆匆赶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乱糟糟的情形:
朱氏在抽、安氏在抖、红药在嚎、周妈妈在发火、粗使婆子在捉对儿厮扯扭打,外加一溜排白着脸战战兢兢的丫鬟。
刘氏嘴角抽了抽。一瞬间,肃杀的面容有了崩塌的迹象。
不是说情形危急么?
不是说她的宝贝闺女要遭殃么?
不是说影梅斋怕是斗不过明萱堂么?
怎么如今细瞧着,这遭殃的似乎是别人哪。
比如朱氏啥的。
至于红药这孩子……
刘氏缓缓扫视全场。
嗯,找着了。
正坐地上装哭呢,实则连头发丝儿都没少去半根。
刘氏拿帕子轻拭额角,一脸从容。
忙什么?
闺女又没遭罪,则她也犯不着慌急慌忙地,先把汗落一落是正经。
方才走得太急,额角都湿了呢,这副模样,怎么好意思见亲家母嘛。
刘氏闲闲而立,便如那大将面对乱军,身后黑压压好几十健妇则是押阵的大军。
鲁妈妈此时亦是满脸震惊。
这哭的喊的,比她想的可热闹多了。
她嘴角拧巴着,半天没法说话。
实是怕这一开口,那笑就能喷出来,这戏就没法唱了。
“老夫人……老夫人!”荷露此时亦瞧见了来人,一时间又惊又喜,又是委屈害怕,眼泪随语声滚滚而落,旋即双足一软,“噗嗵”一声,坐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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