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的手在抖。
一直抖、一直抖,帕子都快掉地了。
就在向采青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她一声的时候,朱氏却突然开了口。
“你……你……”颤抖地连说了好几个“你”字,朱氏却怎样也问不出心底的疑问:
你怎么知道的?
谁告诉你的?
你……知道了多少?
她抖得更厉害了,帕子也几乎脱手而出。
“王妃恕罪,奴婢没跟人打听过,也没人跟奴婢提过。奴婢就是自个儿乱猜的,想必……”
她突然抬头看了朱氏一眼,复又垂首恭声道:“想必……奴婢没猜错。”
颤抖从手指渐及全身,朱氏面上已然血色尽失,欲要开口否认,可心底深处,竟又生出了一丝希望。
这向妈妈……说不定有法子的。
这些日子冷眼看着,这向妈妈一桩桩、一件件,就没她做不好的。不止行事稳妥,脑子也灵,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外头的人面似也颇广。
说不得她便能助着自己,将那个把柄彻底给除去呢?
朱氏像是在黑暗里看到了一丝曙光。
可是,这妥当么?
若要向妈妈帮忙,就得舍下脸面据实以告,这不就等于把那教人难堪的短处,交在一个奴婢手上么?
这如何使得?
朱氏脸上一阵红白,哆嗦着嘴唇,半晌吐不出一个字。
“奴婢绝不敢打听王妃的难处。”向采青稳稳地开了口。
只一句话,朱氏心头登时一松。
看着眼前那方重又被捏牢的帕子,向采青唇角轻勾,又道:“奴婢只想知道,王妃的那个短处……”
她伸出手,迅速比了个“五”字,一双眼睛由下往上,试探地看向了朱氏:“……莫不是王妃的短处,便在这一位的手上?”
朱氏万没料到竟被她一语猜中,面上顿现惶然。
这神情落在向采青眼中,便是回答了,她忙低头道:“主子恕罪,奴婢平素没事儿就喜欢瞎琢磨,这思来想去之间,满府里也就这一位最没规矩,在王妃的跟前没大没小地,奴婢就想,他这胆子必不是平白来的,就这么随口一猜,想来是猜中了。”
朱氏的眼圈儿都红了。
这话真是说到了她的心坎儿里。
那贱种可不就是最没规矩、最不成样子的么?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子,娘就是个伎子,儿子自然也就贱到了骨头里。
“王妃一片慈母心肠,不肯下手整治,却是助长了不肖子的气焰。王妃真是个软善的人哪。”向采青声音又轻又柔。
朱氏拿帕子抹了抹眼角,颤声道:“妈妈是不知道,我这心里有……有多苦。”
真是苦得透心。
且越往下过,就越让人绝望。
若非那荣华富贵还让人贪恋,朱氏是真不想活了。
这般想着,朱氏的眼泪越淌越凶,擦也擦不净。
无须看她的面色,只看着眼前那方起起落落的帕子,向采青便知道,自己的话,句句戳在对方的心窝里。
她唇边的笑意不由扩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