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朴望他片刻,无奈叹了一声,道:“罢了,此事须怪不得你。年轻人就喜欢这些新鲜有趣的,我年轻时也未尝不是如此,只要不过于沉迷便好。”
见他并未生气,李曜心下一宽,忙道:“学生谨记先生教诲。”
语罢,又解释地道:“其实,学生和好些同窗一样,是专冲着徐清风去的。他诗文双绝,哪怕随笔小文亦极精妙,每每捧读,必使人茅塞顿开。”
人家要的就是这个。
黄朴暗自冷笑。
徐清风算什么?不过会写两句歪诗、有几分歪才罢了。他就是放在那明面儿上的羊头,用以吸引年轻士子的关注,而羊头下的那堆狗肉,才是《清风半月》真正的用意。
自古以来,凡影响深远之事,往往发于微处,这一点,已经有无数史实例证了。
“逊之也订了此刊么?”黄朴没去管什么徐清风,只随口问了李曜一句。
李曜登时有些不自在起来,低声道:“学生囊中羞涩,并无余钱订阅,平素都是借着看的。这一册也是借来的,明日就得还回去。”
黄朴“唔”了一声,眉心动了动,又问:“除开太学,国子监也有人看这册子么?”
李曜被他问得一愣,旋即苦笑起来:“先生这却是问倒学生了。国子监的消息,学生并不知晓。”
黄朴此时亦恍然,拍了拍衣袖,温笑道:“罢了,这却是我的不是,我忘了你们是不大往来的。”
国子监与太学的关系,就好像同个学堂里两名优秀的学子,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互相都要别下对方的苗头。
而不管什么事儿,只要国子监与太学的学子同时参加,那最后就一定会以打得头破血流收场,从无例外。
所以,黄朴问李曜国子监的情形,李曜自然是不知道的。
一路闲谈着回了城,黄朴见李曜鞋都走湿了,便将他领回家中避雨,又留他吃了饭,饭后与他讲几句诗文、论两篇经义,那雨终日是歇了,李曜亦告辞而去。
此时已近薄暮,天色愈加昏暗,黄朴虽是满身疲惫,却还是外出了一趟,回家时,手中便多了两份《清风半月》。
此乃三月间的旧刊,八月新刊却是早就售罄了。
据书坊老板说,这《清风半月》是年初面市的,先还无人注意,后来突然就变得抢手起来,哪怕是旧的,也有人高价收购,这两本因有些残破,他原想找人修补好了再卖,见黄朴并不介意,索性一并卖予了他。
负着装书的包袱,黄朴只觉步履沉重,一颗心也沉甸甸地。
回府后,他先是匆匆将两册刊物翻阅完毕,旋即便放出了暗号。
不一时,柳叶渡那所清贫的小院中,便多出了一道戴斗笠、披针蓑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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