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余悸地又坐了片刻,平定了心神,红药方才爬下榕树。
此际已是暮色四合,西边的天空尚余着几缕余晖,菲薄的晚霞中,缀着一粒孤星。
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红药站在树下犹豫挣扎了好一会儿,终是拿定主意:
瞧瞧去。
这一惊一乍地险些没把自个儿吓死,若不瞧个究竟,太亏了。
她绝对不会承认,她其实是觉得安全了,这才兴起去看看的念头的。
因两处本就挨得紧,红药没走几步便到了山石子旁,略一查找,便瞧见方才那宫女站立之处,滚落着几粒石子儿,数一数,刚好六粒。
红药便蹙起了眉。
这情形,很有几分眼熟啊。
若她没记错,那个神秘的小石塔,有一种便是六粒石子搭的,而每有六子石塔,则当晚红菱便会外出;若是七子或五子塔,则红菱下晌出去的次数便会多些。
这是红药经过长时间观察找出的规律。
不过,自来到哕鸾宫后,她很少有机会外出,相应地,也许久没见过小石塔了,没想到今日此时,会在仁寿花园再见此物。
看起来,方才那宫女拿脚踢翻的,便是这六子石塔。
如此一想,红药的后脖梗子又有点儿凉。
陈长生一伙到底有多少人?怎么后宫里到处都能瞧见这倒霉破烂玩意儿?
红药泄愤地拿脚踩了两下石子,又细细四周找了一圈,再未发现可疑之处。
也就这片刻功夫,天光又暗了几分,因怕三公主等得急,红药亦不敢久留,很快便离开了。
庭院深深、东风寂寂,春樱落下细碎的粉色花瓣,点缀于苔痕树影间,便是夜中月冷,亦有一番旖旎。
然而,这妩媚的春夜光景,瞧在某些人眼中,却是令人厌恶的。
掌灯时分,六宫某处殿宇的角门启了小半个时辰,而待其重新阖拢,那重帏锦帐之内,一张字条儿触上了烛火。
莲枝烛台上,细白的手指有若春葱,染了丹蔻的指尖尽处,是渐成灰烬的火苗。
再数息,“噗”,一声轻响,那纸灰余烬落进粉青瓷盏,盏中尚余着半盏微黄的汤水,细嗅之下,犹有药香……
三天后,皇城里开始流传起一种说辞,说是曲阜孔圣人家里的那株老榕树,乃是当年文曲星君亲手种下的,又道那榕树经年受孔氏家族诗礼教化,已然沾染了仙气与文韵,折枝供着,最是蕴养人的。
再过不上几日,传说便渐渐改成了:举凡有年头的老榕树,皆是孔府榕树之子孙树,而越是富贵清贵、最好家中还有人瑞的人家,那子孙树便越是文气丰沛。
当然,这些树与它们的老祖宗自是不能比的,然只要多多折上几枝,放在家门口向阳处以清水供着,亦可蕴养满府,越是粗壮的树枝,便越有效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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