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只将吴承芳连盆带人拉动了尺许远,而她已是两臂酸软,几乎抬都抬不起来。
不成。
照此情形,根本救不下吴承芳。
红药飞快停下动作,抬手便向衣襟处掏摸。
得找人帮忙,否则这人就要死了。
此时,吴承芳的身子耷拉着,口鼻间的呼吸越来越弱,若非天寒,他两臂已然被冻在了木盆边缘,只怕此时他又要重新滑入水中。
好在,这个瞬间,红药终于掏出了哨子,没命地吹了起来
嘀哩哩、嘀哩哩、嘀哩哩。
尖锐的、连续的哨音,刺穿了重重飞雪、凛凛寒风,回荡在空阔的玉带河畔。
红药一口气用尽,方满头大汗地停下,转首四顾。
几乎与此同时,两道人影,鬼魅般地出现在疏林边缘。
红药晃眼瞧见,心头大骇,凝目看去,这才看清,那并非鬼魅,而是两个穿胖袄、戴金盔的男子。
金执卫?!
红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徐玠找来的帮手,竟是金执卫?!
他从哪里找的门道?
便在她惊疑不定之际,那二人已如闪电般飞掠至红药眼前,刹那间,四道锐利的视线,笔直地扫了过来。
红药忙侧身避过。
虽在脸上抹了好些煤灰,整张脸都黑麻麻地,可她听人说过,这些习武之人眼力甚好,她不想被他们看穿真身。
“老李,拉绳。”一道清朗声线陡然划过了耳畔。
即便在如此紧急的时刻,那声音仍旧有着一种难言的温和,如诉如念,如君子谦谦。
红药心头动了动。
这声音好生熟悉,似是不久前曾经听过。
“好嘞。”另一个粗豪语声随后响起。
红药再度眉梢一挑。
这声音居然也挺耳熟。
她低垂的乌漆抹黑的脸上,浮起了明显的讶色。
然而,尚未待她忆及这两个声音的来处,一只有力而又温暖的手便碰上了她的脑瓜顶:“这位小公公快走罢,此处交予我们便是。”
许是离得近,那声音愈加温和,仿似春夜里吹动帘幕的风,没来由地,叫人心头微暖。
红药的脑海中,恍惚现出一副干净的眉眼,一刹时,身畔大雪亦作了漫天月华。
萧将军。
她终于想起来了。
仲秋夜宴时,那个曾两度出现的年轻的金执卫首领,正时此刻说话之人,而那个“老李”,正是萧将军的手下。
原来是他们啊。
红药想道。
不知何故,心头竟是微松,仿佛认定了,这二人值得相信。
她管自想得入神,并未察觉掌中麻绳已被老李接过,而那个萧将军,则将她挡在了身后。
“小公公还请快些离开。”即便背对着红药,萧将军似乎也能知晓她并没走,遂又叮嘱了一句。
温和且低柔的语声,虽被老李发力时的呼喝声掩去大半,入耳时,犹自清晰。
红药终是醒过了神,侧首往周遭看了看,这才发现,那位萧将军已然把她拉去了树后,而他自己则站在前头,将她的身形给遮去了。
再一息之后,那“小公公”三字,才算由耳入了心。
垂眸看了看身上的小太监服色,她不由浮起一个笑。
嗯,她果然应该是个“小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