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夫人一双美目在冉冉身上转了几下,笑道:“绍辞这是打哪捡来这么个美人?”
明着是溢美之词,其中一个“捡”字却十分耐人寻味,暗含了三分讥诮。
冉冉听出其中意味,长睫扇动两下,笑靥盈盈,“多谢四夫人夸赞。”既然是颜青鸾的娘亲,便不能失了礼数加以冒犯。
颜绍辞亦笑道:“四娘,这是我朋友槐花。”
“槐花?”四夫人略扬眉,“绍辞你真是心软,什么可怜的阿狗阿猫阿花都往府里带。”
冉冉宛然一笑,拂过额前散落发丝,“小侯爷心慈仁厚,是槐花的运气。”
四夫人见冉冉撩拨不起来,就如打在棉花上一样,微黯了神色。若不是女儿青鸾昨晚上哭诉了一场,她也不会起这么个大早赶来瞧瞧。细看眼前的人,浅笑弯弯恬然自如,既无羞怯之意,亦无卑微之姿,穿着打扮虽普通,却着实不像贫苦人家好拿捏的软柿子。
颜绍辞注意到四娘并不十分友善的言辞,半眯着眼,“四娘这话说远了,莫非绍辞连带个朋友回府都不可以?”
听得颜绍辞庇护冉冉,四夫人柳眉微颦,“这侯府日后由绍辞你当家,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四娘哪敢多言。”神色间隐有凄婉之色。
见状,颜绍辞笑了笑,“四娘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去给爹请安了。”
“去吧。”四夫人用眼尾扫了下冉冉,拖着长长的裙摆带着两名婢女悠悠而过。
无端地,冉冉觉得颜青鸾的娘对她似乎存了些敌意,只这敌意不知从何而来。
相视一笑,颜绍辞不无惋惜道:“四娘带着青鸾进府的时候不是这样,她很温柔很慈爱,现在整个人都像变了似的。”他仍记得当时四娘抚摸他头发时温柔似水的眼神,只这已成为缥缈远去的记忆。
冉冉表情滞了滞,“青鸾不是你亲妹妹?”
颜绍辞摇头,又点头,“算是吧,青鸾是四娘的女儿,在这十年了,府里的人都很喜欢她,我也一直当她是亲妹妹,从没把她当外人。”
怪不得,冉冉一直觉得颜青鸾看颜绍辞的眼神不大对劲,原来不是亲兄妹,这便说得通了。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
颜绍辞兀自在一边感慨:“女人成群的地方,真麻烦。”
冉冉见他无奈的模样好像深受其困似的,有些好笑,“你家有很多女人吗?”
颜绍辞伸手比划了一下,淡开笑意,“我有八个姨娘。”
“啊?”冉冉略吃惊,接着笑了。别说颜家是望族,即使民间普通男子也可能有几个妻妾。
颜绍辞说颜青鸾她娘亲和从前判若两人,想必也是在侯府妻妾争斗中导致的。曾经嫁过人又带着个女儿,日子想必过得很艰难。世上终究没有十全之人,老侯爷官场清醒得意,却仍是脱不开色之一字。
冉冉七岁起就知道自己将是未来的皇后,自己的丈夫会拥有一整片后宫,这好像作为一种既成的理所当然的理念渗进她脑中。只是当初她费尽心力离开皇宫,现在想来,固然是想逃离那段痛苦的单恋,摆脱孤寂无依的宫闱生活,潜意识里其实也是不愿和很多其他女人分享卞修。不然她不会看到卞修和唐绯语浓情蜜意就心中郁郁,不会在答应太后替卞修选妃后产生最浓重的逃跑**。这些没有人教她,也无需人教,都是女人的天性,女人对自己所爱的人也是有独占欲的,只是在无奈的现实下不得不隐去这种念想。这也是历来女子最大的悲哀。
一时心思芜杂,思绪漫天飞。
颜绍辞见她眼神飘忽,神智像是飘荡在极远处,俯身道:“别被吓坏了。郊外的别院就快完工,再过些时日爹和所有姨娘都会搬去,到时这里就清静了。”
再过些时日风头一过她也该离开了,这里终究只是暂避之地,冉冉远游神思被唤回,想到方才颜绍辞对她的维护,感激缠援上心头,“颜绍辞,谢谢你。”
颜绍辞一顿,旋即明白过来,眸中盛满笑意,“放心吧,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冉冉轻哼一声,仰头,“我有那么好欺负吗?”从前,她可是很会欺负人的,当然只是从前,现在的她收敛了很多。
颜绍辞掏出一物,随手摇晃,一道轻微的流光便泄了开来,“是很好欺负,不然这东西不会在我手上。”
冉冉盯住细瞧,竟是自己的那只耳坠子,伸手便去抢。颜绍辞早料到她会如此,一缩手又将耳坠收回,握在手中把玩,紫衣流畅华光流转,说不出的风流俊雅。
枝头鸟鸣嘤嘤成韵,轻风起,舞了冉冉几缕发丝和轻绸裙角,耳侧素雅的碎花钗衬出清水芙蓉面。颜绍辞漂亮的眸中闪过一丝促狭,半开玩笑道:“我不会娶那么多妻妾,我只会娶一个。”
冉冉斜斜脑袋,揶揄道:“难道你不该青出于蓝胜于蓝娶上十八个?”
“我像是那么风流成性的人吗?”颜绍辞挑了眉,笑睨冉冉。
冉冉暗笑,挺像的,只一双桃花眼就显着不是好东西,戳戳前面老侯爷的居所,“背后说你爹坏话,小心你爹揍你。”
颜绍辞完全不以为意,“他就我一个儿子,他不敢揍我。”说完笑了起来,惬意的笑声洋洋盈耳,流水般划过庭院。冉冉也被逗笑,快步随颜绍辞踏入老侯爷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