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湘云最后一次“回家”,是哭到晕厥后被抬回忠靖侯府的。
回来后就发起了烧,迷迷糊糊时口里还不断叫着“老太太救我”、“二哥哥救命”一类,中二了三十多年的史鼎终于意识到自己对小侄女有多混账,忙不迭寻汤问药,再顾不上那堆从保龄侯府里搬回来的东西,可抄家是有规矩的,更别说还有皇帝的金口玉言,该还给小湘云的东西,譬如那先代保龄侯夫人那丰厚的嫁妆,可不得拿着单子一件件清点好划上钩再搬进忠靖侯府的库房去?
史鼎忙得焦头烂额,薛彬也不好立刻就说要走,还得帮他在外聘了十几个账房先生过来算账点东西——这府里的人史鼎还不敢大用,天知道有多少是他二哥塞进来的!
十几个账房先生不眠不休忙了五日夜,总算清点完了东西应付好了大理寺那帮衙差,那头小湘云的病情也渐渐好转,史鼎终于松了一口气,薛彬想想这回总算能辞行了,没成想,就在即将回家的节骨眼上,又出了一件大事。
一封拜帖送上了忠靖侯府,拜的却是薛彬。拜帖素淡,书法却以浓墨勾勒得锋端险峻、铁画银钩,颇得唐代欧阳询真传,当得“珍奇”二字。
薛彬自认书法还算不错,可若与这帖字相比,别说神髓,连骨架都没有。
没有几十年如一日的诗魂书魄的积淀,断然写不出这样的字。
这是来自书香世家董家,正四品礼部祭祀司郎中董彦洵的拜帖。
董彦洵年过四十已经蓄须,眼神清亮身材也是依旧的俊秀挺拔,岁月沉淀的只是书卷气,显得越发风度翩翩。
朝廷选材也看容貌体态,薛彬还记得,这位董郎中因为天生的好相貌,刚考上进士就被派了实职,还进了被文人士子奉为圣地的翰林院。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是董老丞相的长子,出自清贵的簪缨世家。
文人跟商人少有交游,薛家只曾经跟董郎中的妹夫徐龄结下些孽缘,可徐龄和董夫人都已过世,薛彬一边恭谨相待,一边在心里猜度:应该没有值得人家哥哥|大舅子亲自找上门来的恩怨吧?
董彦洵振袖拱手:“不瞒薛舍人,我此番前来是为贵府五姑娘。”
薛彬不解:“婉儿?”
董彦洵表面镇定,藏在袖中的手却握了握拳,方才下定决心缓缓告知:“薛婉实是董府七姑娘,是我三弟的遗孤,还请薛舍人让她认祖归宗。”
薛彬当真顾不得对方比自己官高三品整六个阶,起身拂袖,怒道:“郎中此言——当真荒谬!”
怎能不荒谬?最重礼法制典的清贵世家,最清楚此时的言行有多滑天下之大稽。董彦洵却不得不拦下薛彬,眼神依旧镇定:“还请薛舍人听我说完。”
原来,董彦洵与薛家认识的那个徐龄的妻子董夫人,是不同母的。董老丞相原配姓罗,早早亡故,留下了董彦洵和董彦沣两个儿子,一个八岁一个六岁;家里不能没有主母,但老丞相担心年幼的儿子受继母磋磨,便特意续弦了一位小吏的女儿,家世上差的太大,想必不敢欺凌原配留下的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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