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铁林蹲坐在坟包前,火光照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只看他眼神中带着回忆,目光清澈温润,嘴里正在嘟嘟囔囔地说着啥,表情上满是想念:
“爹,娘,我又来了。
老儿子给你们送钱来了。
上两回都有我哥一家在一边儿陪着,也没跟你们说上啥话。
总感觉当着小辈儿的面儿,说啥都怪不好意思的。
呵呵,你们得纳闷吧?咋年前烧,初一烧,恨不得三天两头就送钱呢?
知道因为啥不?
因为你们老儿子有钱了。
我用了大半年的时间,置办了房子,开得起店铺,坐上了汽车。
不再是穿着单鞋,走南闯北的时候了。
我还记得那时候躺在边境那小旅店里,一整就碰到警察临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再一想到你们也都没了。
晚上自个儿一人,一瓶二锅头,一盒烟,哭了好几场。
唉,我咋跟你们说这个呢?
不用惦记,都过去了。
那时候我就发誓啊,我得折腾出个样儿来,要不然跪在你们面前,没脸。
现在我敢说,你们可以放心了。
爹,娘,我也能帮着我哥我姐了。可……”
毕铁林使劲睁大了眼睛,叹了口气。
可你们却都不在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除了过年给娘烧了套毛料衣服,给爹烧了几条好烟,再也尽不了孝。
毕铁林叹了口气,给毕老爷子倒了点儿酒:
“爹,我特意跑村里小卖店打的酒。
知道过年那天的酒,您喝不惯。怕您吶,想这口。
吃吧,喝吧。
你们活着时,没享福,到了那面可劲儿花吧。
我烧的纸钱足够用。别省着。
买大房子,再雇两个人伺候着。地主啥样,你们就啥样。
别当三代贫农,没意义。
到哪个地界儿,都是恨人有笑人无。
娘别总是把好吃的放碗架子里。您想啊,您第一顿舍不得吃,放着攒着的,放坏了再拿出来,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爹也别总是一吃饭就说不爱吃肉啥的。
爹啊,都不是老儿子说你,您吃了一辈子的大葱蘸大酱,您都没吃过啥好的,可不就说啥都不好吃?”
随着说的那些话,就跟自个儿能看见一幕一幕似的。
那些片段,似能看到毕老爷子和老太太的模样,毕铁林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他两手使劲一摩挲脸,才继续用着轻松的语气说道:
“娘不是总说富裕人家天天吃细面大饼吗?你们天天吃,卷肉吃。
我们这面也吃着呢,现在连狗蛋儿都有点儿挑食了。
我哥见天的骂他变修了。
吃黄桃罐头,就跟过去喝苞米面稀粥似的。
感冒淌鼻涕吃,饿了也吃,当零嘴还吃。
她们几个小孩伢子,晚上临睡觉前儿,躺被窝里恨不得天天起罐头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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