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个大白帽子,梳着两条傻妮大辫子,破劳动布裤子,真不愧是城乡结合部走出来的,不像十八岁的姑娘,倒像哪家特困户的小娘子!
想到这,楚亦锋自己愣神,他从来不注意、不在意大姑娘家的穿着,怎么到了她这就变的挑剔?
太惨的事儿?
“小花儿,叔叔告诉你,她是阿姨。”
毕月回身的脚步一顿。
“小楚,真是麻烦你了。你看大早上又接我们下火车,又这……”乔延的妻子脸色发红,有点儿不好意思的客套道。
楚亦锋嘴角翘了翘:
“嫂子,你这就太见外了,我这是手头工作太多,要不然一定张罗张罗撩个锅底儿,热闹热闹。您可别客气。”
乔延憨憨地一笑:“对,玉芬,亦锋那是自己人。”再侧头一瞧,乔延脸色变了,他赶紧端起粥碗喂小花儿:
“闺女,快,快喝口稀粥压压!”两口子一时都扔下筷子照顾孩子。
楚亦锋看着这样的小闺女,心口一阵酸涩。
那小丫头大概是好久没吃过好的了……
也是,乔延家很困难,一大家子人,爷爷辈儿到父辈儿、两口子头上顶着六位身体不怎么健康的老人,经济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可想而知,三岁的娃,得多久没吃过带荤腥的吃食,一时急、饿、馋,吃噎住、卡到了。
乔延两口子都有点儿尴尬,也许越是“真穷”的人,才会越想保住仅有的自尊心。
当楚亦锋听到嫂子拍着孩子的后背骂道“你是饿死鬼托生的啊”,他刚要摆手制止,一个装着金灿灿胖乎乎小饼的白色盘子,放在了桌子上。
“大姐,咱小时候也都这样,她刚多大点儿,我看已经很乖了。”毕月蹲在了小丫头的旁边:
“这小饼、阿姨送你的,你可以带回家慢慢吃,甜甜的。吃饭不能着急,尝不出味儿。”
“可不行,大妹子,这多不好意思。”
乔延也在一边儿附和:“一会儿妹子把这算钱。”
不过是一个小饼。毕月不经意间扫到了乔延的军装裤子,她摇了摇头。
和她之前猜的差不离,有钱的是那个“低音炮”,这一家该算是战友?低音炮是军人……
军人也是个******,姿态随性、颐指气使。
笑嘻嘻说话的毕月,声音柔柔的,那一双杏仁大眼清清透透,娇俏的鼻头上闪动着汗珠儿,眉目里又都是自信。
楚亦锋假装吃着早饭,眼神却落在毕月的身上。
想和她说两句的心理,这种心理很奇怪。
只吃一根油条就站起身点烟的楚亦锋,走到了毕月身边:
还是低沉的男声,楚亦锋眯了眯眼,特意凑近道:“你这油,掺别的了。亏不亏心?”
毕月嗖地回眸:“你什么意思?”
楚亦锋清了清嗓子,他一时不知为何,没敢和毕月对视。
“我是说掺猪油了吧?”
特么的,碰到碴子了!属狗的?天天吃豆油?真就碰到富到矫情的人了!
毕月没承认、也没否认,表情平常,直接回避般的掏炉灰。
掺的是猪油,是她自己熬的,又兑的很少,满市场打听打听,有几个人能像她心眼这么好使的。
楚亦锋心里松了口气,以这女人打球的气势,居然没和他急?!
“你是不是心里在骂我事多?”
毕成早就注意了,他挤上前指了指圆桌那一家三口,接过话:“那个,大哥,三块四。”
……
楚亦锋落下车窗,他忽然侧过头,俩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纤长的手指将烟头弹向远处,轻飘飘的弧度正好落在毕月视线范围内,车窗摇起。
“姐,他跟你说啥?”
“他说他有病,吃猪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