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这场劳资纠纷是寒日始料未及的,也是寒月防不胜防的,接下来竟然使姐妹俩卷进得如此幽深。 ..
寒月见姐凑过去,怕姐吃亏,也悄然跟去。寒日先是静观,观其各自尽情表现,弄清来龙去脉,寻找展示的空间。原来,个月她们三线工做的五万多件披肩衣服,当时说是7分,而这次总厂打来的结算单只有4分5。她也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形,晚饭时分,做事的人不多了,大卡车等在院内,要连夜送往总部,裁工下好的料,还有多半没做出,等三线工赶做,然后平机工完成最后工序,再经打包工折好封包车。经理慌急火缭的催促说,三线工的姐妹们,难得的七分机会,抓紧做呵,车子不走人一个也不准走。他既嘴说,还用手机催人来厂工。是的,往常的衣服一般都只4分5,最高也才5分,这下是7分,高出2分5,做两件三件还强。着实让三线工高兴,吃晚饭不准备来厂的,都闻讯来厂赶做,既是为自己抓钱抢宝,也是为厂分忧。也让平机工和打包工们羡慕不已,往常一天赶做600件还不到30块钱,一般师傅也超过不了400件,最快的寒日做十二、三个小时才可达到,而且累得像个病人。那晚她和姐妹们超水平拼命的赶做,几个小时赶做了大几百件,最后是头昏眼花,颈椎僵持,手臂、手肘、手腕麻木酸痛得难忍,第二天6点闹钟要命的闹个不停,她浑身不舒服的硬不愿起床班了,大脑总困窘在那可怕的“咔、咔”机声。尽管如此,寒日想得过来,总共一千多块钱的差距,分到每个三线工,少的二三十块钱,多的也没超过百元,她不愿惹麻烦,再说总部都还没回绝。
然而,有人以为她不开口,厂方一定不会让步的,急急冲她说,寒师傅,大家都在争得口燥舌干的,你为什么冷眼旁观呀。你吃的亏最大,知道啵。还没有充足胜券,不能盲从,得有理有节。寒日这样提醒着自己,便说,不几十来块钱的事么,经理会有个说法的,他刚才不是讲了等总部的回复吗。有人有板有眼的说,嗨,你听他掰呀,次他亲口说七分不算数,刚才的话你也信。众人掺和说,不信,不信!
如此不可回避畏缩的情景下,寒日必须得站出来说话了,不然姐妹们都会怪罪自己的。她想了想说,经理,我们知道,你也是打工的。不过你是高级打工崽,我们是低级打工姐。大家欲笑,可笑哭还难看。她一开口便不知不觉地投入到这场纷争了,而且还百分之二百的投入,投入得难以自拔,这是她的性格。经理谦和的插话说,都一样,都一样。寒日不客气地说,一样个屁!你别插言,听我把话说明,天不会塌下来。她的话似连珠炮,果然有份量,一下把经理怔住了。姐妹们众星捧月似的也都全神的望着她象期盼观世音菩萨的望着她,她继续说,你是经理,不仅是管管我们,而你说的话都是代表厂方,应该不属你个人,不然,我们听你个屁。不都听我的,听张三的,听李四的。她的几个“屁”字,引起了大家赞同似的哄笑了。笑得经理无言以对,脸面斜扯着了,象吹断绳的船帆。会计一旁气鼓鼓的瞪眼,插不翅帮着,寒日又对女工说,你们也不起哄,还笑得出来!有人说,我们不是笑你,平日里说黄话,逗笑的寒日,此时一板正经起来,甚是威风凛凛。她接着说,刚才,姐妹们的话你也听到了。我来替大家当个家,行不行。众人异口同声,行!寒日顺势说,那你们听我的,这次再相信经理一回,她见大家默不出声,自当是默认了,接着说,经理大人,还是把您吃亏,抓紧跟总部联系。今天我们还是做到你们关门,明天早晨我们也照常六点半来厂。来厂不是做事,是等你们答复。没有答复,或没有个满意答复,从明天起,我们正式罢工。法庭都讲究不起的,我们要讨个说法。她的话音未落,大家掌声齐鸣。掌声响得寒日微笑了,响得经理结巴为难起来,大声说,你们听我说一句。寒日说,大家不闹了,听经理讲。经理缓缓地说,明天班的时候,太早….早….寒日不等他完全说出,拦过说,早什么,早个屁。你连夜给总部联系好,电话响得他们睡不好觉。说我们罢工了,衣服不能按期交货。你们催货时,我们有时还是加班到晚十一点多。回家扒几口,收洗睡觉,五、六点起床,我们睡了几个小时,谁心疼我们。当然,我们也为了几分钱。她的话说的沉甸甸深情起来,说得有的女工落泪了。气氛一下悲寂起来。寒日似乎成了大革命时期的工会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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