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夫人似是说得倦了,息住话头,端起茶盏啜了两口茶,望向窗外。
阳光筛过窗前葡萄架,素白窗纸上,便落了几痕淡淡叶影,泼墨如画,偶有风来,那画儿便活了,摇曳生姿、婆娑轻舞,倒也有几分写意。
“那珍翠楼里的大师父,是不是只接贵人们家里的活儿?是不是他一个人就顶下了整间铺子的生意?”干净的声线,似携窗外金风,抛进耳畔时,叫人心底一宁。
许老夫人转首,微有些浑浊的眼睛望向陈滢,唇边含了几许笑意。
“你这孩子,说的也是孩子话。”她摇头道,面上是长辈对晚辈的宽纵:“那珍翠楼开门做生意,自然是能赚的都得赚,若是只靠着那一个大师父,那上上下下几十号儿人可不得喝西北风?”
她略探身,将茶盏搁回案上,复又自旁取过个松花色织锦迎枕来,向后背垫了,方缓声道:“那大师父很是收了几个徒弟,听说手艺都还不错,虽不及师父好,做出来的东西却也能拿得出手。总归由那大师父坐镇,再按着他的规矩打上表记,那些物件儿就也算是他做的了,若不然,他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那些订了东西的人家又怎生等得及?”
“原来如此。”陈滢点了点头,拢起的眉心却不曾放松:“那这些打了大师父表记的首饰,寻常人家买得起么?”
她想要了解的,是珍翠楼的顾客群。
如果顾客群较为繁杂,查起来便吃力了;而若反之,则侦察范围将会缩小很多。
“寻常人家自是买不起的。”许老夫人笑道,语气是理所当然的,也是不以为意的:“那珍翠楼虽说也在那柜面儿前头摆着些小物件儿,像什么玛瑙花钿、金一点油、银丁香儿之类的,只这些都是大路货,上头只有个‘珍’字或‘翠’字做表记,绝不会打上铺面儿的全名,更不会有大师父的表记。”
她将身子向后靠了靠,神情越发慈蔼:“据我所知,举凡由那大师父定做的首饰,皆价值不菲,便花上千儿八百的银子亦是等闲,寻常人家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些钱,又哪里舍得请他老人家打那没用的首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