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散去,沈廷扬便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他本就是崇明人,自入仕以来转任各地便也再没有回到过岛上。
原本他以为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到自己年老体衰、告老还乡,可谁知临了临了却因社稷倾覆而得到了久居家中的机会。
这倒让沈廷扬不知该喜还是该伤。
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样的日子似也持续不了多久。
鞑子横征暴敛,已激得民怨四起,只要监国殿下振臂一呼,义民便会揭竿而起。
到那时自己也就要再离崇明了。
心念及此,沈廷扬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便准备上床就寝,可还未等他往床前走上几步却听外间有人禀报。
“老爷,田大人要见您。”
“何事?”
“没说,但我看田大人似乎挺着急的。”
酒宴结束最多也就三四刻功夫,若非出了大事,田仰定不会在此时前来寻他。
可现在这般时节,除了鞑子打来还能有什么大事?
想到这里,沈廷扬心中不禁嘡地一沉,随后连衣衫都不及整理便直接冲出卧房往前厅跑去。
寻常来讲,崇明岛有舟船之利,当不至让鞑子悄无声息摸上来,可这段日子他已经见识过其他几营兵马的军纪到底败坏到何种地步,所以便有些吃不准会不会是值夜的兵卒开了小差。
待他着急火燎地跑至前厅,便见田仰也正在厅中来回踱步。
如此情形沈廷扬心中更是焦急,也不等双方见礼便问了一句:“可是鞑子?!”
“嘿!”田仰的注意力被这一声引了过去,可他还未回答却先用右拳猛地往左掌中一锤,随后才痛心疾首地说道:“要是鞑子就好了!”
不是鞑子?
那为何这般样子?
“淮海镇有两营兵马闹饷!”
听到这话,沈廷扬心里紧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下去。
明末时节,只要能和军队沾上关系的官员都不会对闹饷陌生。
这种事若是没有银子便可闹得比天还大,到最后整军杀官投敌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可要是有足够的银子也就是几句话便能打发了的。
所以对家境富裕的沈廷扬来说,闹饷的危险程度却要远远低于其他。
“你当真吓死我也,容我去换件衣服。”
“哎呀!还哪来的时间换衣服!他们这次闹的不是我们,闹的是监国殿下!”
闹监国殿下?
有本事杀破鞑子大军就去应天闹吧。
田仰说话时紧张兮兮的,似乎将此事看得极重,可沈廷扬一副不太在乎的样子直将他弄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哎呀!我的沈大人!他们去应天兵那里了!”
啪的一声。
沈廷扬往桌上拄了一下,上面的花瓶随即摔在了地上。
待他缓缓将头转回,田仰却见他的眼中竟已布满了血丝。
闹饷闹到刚刚上岛的应天兵头上,若说其中无人撺掇,沈廷扬便是打死都不会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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