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起云等不得再三年了,她要在今年,就让那个出卖她的男人付出代价。当年她蒙故人所救,东奔西走,心下恐惧,却依旧不忘鹣鲽情深,悄悄让喜儿给探花郎捎了封信,只道自己现下母子平安,让他不要太过担心。可就是这封信,喜儿当场就丢了性命,自己亦被相公出卖,送去刑场斩首于京门楼。
她原本早就想开了,就算身死也无妨,父亲姐姐,世上最亲的人都已逝去了。
可她那时在狱中却被告之已有了身孕,为了孩子,她怎么也要活下去。有人救了她,为她安排了马车和逃跑路线,为她和她的孩子留了一线生机。然而她却因为这么个男人,怀着他的孩子,死在了他的出卖之下。
万起云想起来只觉得恨意滔天,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这般狠毒,竟杀了他和她的孩子。她恨呐,想起那未出世的孩子,连望京的天空都没能看一眼。
钱静识。
她定要他尝到何谓失爱之痛,何谓牢狱之灾。他这般喜功名,今年她就要帮他取得功名。前世是探花郎,实在是屈了这钱静识的旷世之野心,既然她要帮他,就要帮到底,若取了金科状元郎不知钱静识可满意?
其佛山的妙果寺,赵赐在内室饮茶,面前坐着个小女孩,细细一瞧,这面目与当今太子竟是十分相似,只是太子身高体壮,这女孩却是矮小瘦弱。
“妙果云雾,好茶。”赵赐将茶杯放下,道,“如论茶,其佛寺的妙果云雾当世无出其右。”
“谬赞了赵大人。”一旁的僧人眼睛笑眯眯地道。
“无落大师今日可曾听到什么趣事?”赵赐道。
“未曾。”
“哦,我倒是听到些趣事,不知大师可有兴趣听闻?”
“赵大人何意?”
“我听闻太常所太史令沈知水在勤政殿与永光帝告了神威大将军一状。”赵赐提起茶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继续道,“我又听说是为了西南三省告的状,这西南三省何时又成了太史令该管的地方了?”
“太史令自然管不得,”无落大师道,“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太史令管不得,大将军便管得吗?”
赵赐听言哈哈大笑,道:“我今日过来并不是为了这个,西南三省你想要怎么做,太子早已是默许了,又岂容我来置喙。”
“哦?赵大人既不是为了这个……”
“我这几日听闻的趣事实在多,刚才是第一件,现在与你讲第二件,你可知道沈知水有个爱妾秋姨娘?”
“不知道。”无落大师摇头。
“你当然不知道,”赵赐有意无意地望向那个小女孩,小女孩感受到他的目光,既不躲避闪让也不迎面直视,直像个木头人似的看着一旁,“我曾经也不知道,可我前几日听说她为了自家哥哥一掷千金,将人从樗蒲场里赎了回来。”
“一个小小的太史令姬妾,竟能出手如此阔绰?”赵赐啧啧叹声,“无落大师怎么看啊?”
无落大师听到一掷千金就皱起了眉头,等听到是为了从樗蒲场里熟人,他已然是心中有了计较,只道:“无作他想,只怕这太史令要招来杀身之祸啊。”
“无作他想。”赵赐点头,道,“你我皆为太子分忧,自然要急他所急。”
是夜,其佛山里的经文梵音漫山环绕,未曾停歇。
下山已是晚了,赵赐索性就宿在妙果寺厢房。他难得清静,脑子里的思绪也随着梵音吟唱而飘散离去。信步游走,不知不觉走到妙果寺国树银杏树下。才是开春,山里更凉,那银杏树也没个嫩芽,还是枯枝败叶。赵赐瞧树上挂的满满红条,随手拉住几个借着月色看了看,多是求家人健康,平安喜乐。也有些求金榜题名,求姻缘天配。
“竟信这些。”赵赐嗤笑一声,将红布条放了回去。
月凉如水,寒意逼人,赵赐转身就要离开,他已穿过寺门,就要往后院走,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想起那夜宫宴,万起云喝得半醉,道:“自然是仰慕赵大人啊……”
赵赐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自言自语道:“你既仰慕我,那我便帮你求个姻缘吧。”
其佛山的妙果寺,寺里有一棵银杏树,树的顶端有孤零零一条红布迎风飘扬,字小如蝇,满满一布条,也瞧不清到底写了什么。红布条迎风飘阿飘,一棵小嫩芽也跟在旁边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