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觉讪讪赔笑了两声,云凛上三路下三路扫了他两眼。
霖觉放下不知不觉就环胸的双臂,敛容道:“属下不敢。”
“不敢最好,去吧。”云凛挥挥手。
“属下告辞,殿下务必多加小心。”
作完一揖,几个纵身,便没了身影。
云凛靠着假山理了理思绪,庄内响起纯厚绵长,圆润洪亮的钟声。
惊鸿山庄的正中央矗立着一座钟楼,惊鸿郎每日作息严格,全靠这座钟楼和一丝不苟,分毫不差的敲钟师傅。不光晨昏起身就寝,连吃饭、训练、授课皆以钟声为号。
正如施小爷所说:真真是勘破红尘,误入了和尚庙。
云凛摇摇头,往存远楼而去。
存远楼乃惊鸿郎日常讲学问道之所在,一人一张矮几,其上笔墨纸砚俱全,再配以一张草席,全体跪坐。
薄薄的草席下就是坚硬的青石板砖地,跪得时间长了,硌得众人膝盖上青一块紫一块,小腿麻得失去知觉,又不好随意乱动,都硬着头皮听常滨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心里皆叫苦不迭。
“博恒,你可是对为师的话心有所感?”
施易正因为腿麻而挤眉弄眼,昨日又因为斗殴鼻青脸肿,脸上五颜六色煞是好看,不想引人注目都难。
自己的字猛地被念到,施易蹭一下跳起来,因为腿麻踉跄了一下,一边蹬腿甩脚,一边向颜昔投去求救的眼神。
“甭指望今瞻了,他方才也在神游。”常滨放下手中经书,幽幽道。
颜昔不好意思地把头埋下去,他刚刚确实没太认真听,常滨毫无起伏,如老僧念经的腔调,让他眼皮打架直想睡死过去。
施易一看搬救兵已无望,只好硬着头皮,干巴巴道:“不知师父让弟子回什么?”
“何为君臣之道?”常滨道。
范流棋讶然抬头,方才常滨明明是在讲春秋霸主齐桓公的为政举措,怎么忽地转到君臣之道了?
施易挠挠头,思虑良久,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使臣,臣事君,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施易说的慷慨激昂,忠君之心可鉴日月,说得自己挺感动,洋洋得意起来。
常滨点点头,撇嘴道:“愚忠之臣。”
施易脸上有些挂不住,刚想反驳常滨转而又点名颜昔。
颜昔敛衽站起身,慢条斯理道:“孟子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此乃孟夫子所言,为师问的是你的想法。”常滨敛目。
颜昔勾起唇角,温润一笑,吐出一句话:“良禽择木而栖。”
“唔……”常滨略微沉吟,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道:“明辨之臣。”也是极易倒戈易主,埋着反骨的不可信之臣。
“瑾弦,你意下呢?”这满堂的郎徒中,听得最认真的就是这位靖安小侯爷了,常滨甚是感动。
范流棋对大哥的字不太熟悉,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常滨叫了第二声,她才慢慢悠悠站起身。
众人皆举首望着这京师大才子,期盼着他能说出些警世名言,好让他们可以拿出去炫耀一番,抖抖威风。
“君之道在于知人,为臣之道在于知事。弟子驽钝,觉得君臣之道,仅此而已。”范流棋一脸谦卑,说话也没有什么底气。
众人以为会听到一番长篇大论、慷慨陈词,没想到只这寥寥几句,便完了,不免有些扫兴和失望。
常滨却一反常态,哈哈大笑几声,抚手称赞道:“汝为良臣。”
云凛对范小侯的回答也有些吃惊,眸里闪过赞色,对于君王统治者来说应当知人善任,而臣子们则需勤于吏治,做好分内事足矣。云凛斜目看他,不禁对这死断袖有些刮目相看。
“今日的任务,就是以君臣之道为题,写一篇千字文,明日上交。啊,对了,要是得了不通,你们就可以不用跪青石板,直接卷铺盖走人了。”
满堂怨声载道。
常滨走至门口,忽地想起一事来,又折返回来,指着施易那张猪头脸道:“他这脸上是怎么回事?”
于是,经过惊鸿使一番彻查,玄武上房全员罚抄周易,五遍,期限至,明日太阳落山之前。
被无辜殃及的四人,怨念地盯着把头埋到胸口的施小爷,无语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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