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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时分,“惋虹斋”内红漆白墙,扶桑漫窗,内厅瑞脑销金,香烟缭绕。
薛宝荆身罩朱红绣明黄宝相大褙子,端坐在古朴的五苹宝华圆椅上。
她柳眉庄弯,阖目养神。
周芙媚裙摆依依,乖巧可人地坐于右边的五苹宝华圆椅之上,忍不住向她母亲问道:“娘亲,你对大小姐有何看法?”
薛宝荆端着万寿福茶杯,轻抿了一口铁观音,徐徐启丹唇。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对一个人品质的考察应是动态且长久的,你看周嬛春窝囊的活了十七年——”
“而如今不也一鸣惊人,狠狠地打了那些见风使舵之人的脸,这也是我让你待人处事,力求圆融通达,面面俱到的原因。”
周芙媚吸了吸鼻子,秀眉微蹙,手上把玩着她的蔷薇小绢,似有不解地说道:“但世界上有成千上万的人,想要周全所有人的感受是不可能的,又有谁能保证自己慧眼独具,算无遗漏呢?”
薛宝荆端庄地点头道:“你所说的不无道理,正因如此,对有效信息的追踪实属必要!”
“周嬛春出现在我们视野里的时间还太短,她究竟是拥有真材实学的栋梁还是仅仅凭靠运气成功,败絮其中的朽木,所有的一切都要用时间来证明!”
周芙媚知晓她的母亲不会毫无目的性的关注一个人,便忍不住问道:“若证明了她是栋梁或者朽木以后,娘亲要对她采取什么行动呢?”
薛宝荆端颜垂眸,望着茶杯里棕色的茶水,茶水中映出她漆黑而深不见底的双眸。
她柳眉一挑,斜睨着周芙媚,缓缓启唇道:“你认为,不能为我所用,为我所有的栋梁。”
“它,对我来说还会是栋梁吗?”
“芙儿,最近多多前往‘毓梨轩’安慰你的三哥哥,他在战败之后,心里一定很难熬。”
“但安慰的同时也切不可让他忘记今日之辱,否则他将失去斗志。”
“只有痛苦,只有仇恨,才能让人拥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去打倒他所有的想要摧毁的敌人!”
周芙媚款款起身,低眉顺目,盈盈地说道:“是,谨遵娘亲的教导。”
随后,圆椅上的薛宝荆话锋一转,气吐云香,一边思付一边自语道:“芙儿身为二小姐,底下都有两位侍女伺候,周嬛春……她从前痴傻疯癫,以至于仆者都不愿意伺候……”
“如今,应也无此顾虑了……”
薛宝荆捻帕挥手,示意侍立一旁的剪罗附耳。
剪罗连忙到薛宝荆身前俯下身。
薛宝荆捻着佛珠,压低了声音,徐徐说道:“剪罗,在下午将我让账房给周嬛春挑三个新侍女的消息散布出去。”
“两个重点,第一,一定要在今日下午散布出去;第二,账房挑的一定要是新侍女,不能是其它院转出来的。”
剪罗虽不解如此做的用意何在,但仍点头连连,得令而去。
……
繁星披夜,清风拂春,“毓梨轩”外花落满庭,“梨香厅“中灯火通明。
周锦慕双颊通红,抱酒浇愁。
下面的仆者见到自家少爷如此自暴自弃,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原本借着一趟玫瑰浴暂消忧愁的郭芷袭身穿金丝锦袍,缓步行至“梨香厅”,看到此情此景,一股烦闷又袭上心头。
她揉了揉太阳穴,疾步向周锦慕走去,抽出他的酒壶,劈头盖脸说道:“你脑子坏掉了吗?”
“你怎么能做出当众偷袭周嬛春这种毫无武者品德修养的事情?”
“要不是为娘反应快,帮你化解了此事,你以后还有何颜面在将军府立足?”
周锦慕从郭芷袭手中抢回酒壶,打了一个嗝,把酒气全喷到郭芷袭的身上,他瞪着郭芷袭,怒眉愤声撇嘴道:“娘,你问我有何颜面在将军府立足?”
“呵呵呵,周嬛春那个贱人早就把我的颜面给削光了!”
“我在将军府十几年建立的威望,都为她做了嫁衣,一夕之间被她当做垫脚石,我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我不甘心,我不冷静,我不要冷静,我要她付出代价!”
周锦慕忍不住趴在郭芷袭怀里嘶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