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方桐和杜羽蘅准备了丰富的年礼到仁医馆拜年。
这是方桐搬出去后,第一次回到仁医馆。
她进了馆中拜年,神采奕奕,面色红润,连钱郎中和夫人都对方桐的康复感到惊讶。
小伙计们纷纷上前说着吉祥话,方桐浅浅含笑,把准备好的小香囊分给大家,小伙计们摸着香囊里的铜钱感谢不已。
杜羽蘅在书房里,也到钱郎中面前,执弟子礼拜了下去,钱郎中坐着受了,也拿压岁钱给杜羽蘅。
“羽蘅,又大了一岁,更懂事了,我这里正好有件事要交代你。我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以后十里八乡要是需要出诊,你就代我去吧。”
“真的?”
杜羽蘅眼中迸出欢喜,不料钱郎中对自己如此信任。
可是这欢喜刚刚涌上心头,杜羽蘅就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郎中,我也有一件事要说。现在我娘身子已经大好,我准备再过两三月就带我娘离开,去江陵。”
“去江陵?这是为什么?”
“郎中,您是知道的,方桐并不是我生母,现在我长大了,又有了傍身的医术,自然要去找我的生母,尽一尽孝心。”
“可你的医术刚刚入门,看个普通的头疼脑热可以,碰上稍复杂的病情就不一定了,你还需要有人指导。”
“是,郎中,我想过了,我想到江陵的济民堂去继续学医。”
“济民堂是百年的大药堂,那里的大夫自然见多识广,医术高明,可是听说规矩严格,恐怕不会收女徒弟。”
杜羽蘅不在意地一笑,“可能会有些难,但不代表不能成,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钱郎中默默点头,心中又是欣慰又是伤怀。
“没想到,我们师徒情分只有这短短的几个月!”
杜羽蘅热泪盈眶,钱郎中终于认了自己是徒弟。
她情不自禁双膝跪倒,给钱郎中磕了几个响头。
“师傅在上!徒儿本应侍奉身前,是徒儿不孝!”
“好了好了,”钱郎中赶紧扶起杜羽蘅,“你去江陵又不是坏事儿,将来学成,治病救人,也是我的功德,说什么不孝!为师相信你一定会学有所长,你就放心去吧。今日还在新年,快别哭了,欢欢喜喜的才是。”
杜羽蘅这才破涕为笑,和钱郎中一起去吃饭。
回到家中,杜羽蘅把钱郎中说的话告诉了方桐,方桐一方面为杜羽蘅医术进步而高兴,一方面又对去江陵一事忐忑不安。
让杜羽蘅远离江陵,远离杜家,最好让人找不到,不要告诉她身世,是她对那个人的承诺。
可是如今事情并不如自己计划的那样,杜羽蘅要去江陵显然也再认真不过。
一入江陵,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自己究竟应该劝杜羽蘅不要去,还是任其发展呢?
方桐实在拿不定主意。
……
几乎与此同时,三百里外的江陵官道上,有一匹快马顶风冒雪,将一条消息送到江陵城。
一日之后,这条消息经由江陵知府,转到了知县杜唯华的手上。
杜唯华一见大惊,不敢耽搁,赶紧入内和父亲商量。
杜老爷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消息千真万确?”
“知府大人从京中接到的消息,自然不会错。”
“真是天威难测,这都已经十多年了……”
“是啊,也不知是不是随意提的。听说除夕那日看了一出贵妃醉酒。”
杨贵妃风姿绰约,引得唐明皇懈怠政务,最后连天下都不要了。
真是爱美人,不爱江山。
“那就派人去接吧。”
杜老爷拿了主意,杜唯华出来吩咐管家。几句话的功夫,冷得直跺脚。
这鬼天,怎么一日晴一日冷!
没两日,杜府就派人去了普慈庵。
小厮在一处院落前等了半日,只等到一个女居士出来行礼。
“夫人说了,要找到小姐才肯回去。”
小厮发了愣,呼出的白气都打着转儿。
管家可没交代这个啊!
而且,被送到庵里修行的妻妾,夫家来人接了,居然不肯回去?
说出去都没人信啊!
“劳烦您再去通报一声,是杜家!杜家来人接夫人回去了!”
女居士有些不耐烦,“夫人自然知道是杜家,不然怎么会说要接小姐?你就这样回禀你家三爷吧。不找到小姐,夫人不会回去的!”
女居士又草草行了一礼,转身回院关上了门。
只留下小厮在门口又呆了半晌。
真的不肯回?!
女居士回厢房向夫人禀报。
正面向观音佛像念经的夫人眉眼清丽,气质出尘,一晃眼,竟然有几分观音的神态。
“那小厮什么反应?”
“他愣了,应该是杜家没交代他。”
“呵,杜唯华还以为说一声,我就会乖乖听他的呢。”
“夫人,已经十多年了,杜家从来没派人来过,怎么一来就要接夫人回去?难道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吗?”
“是啊,十多年了,足够一个婴儿长大,也足够一个壮年老去,白昼转夜,炎夏到寒冬,什么都不奇怪。”
“那……他们真的能找到小姐吗?”
夫人的眼中染上愧疚。
亲生的女儿不到一岁就送走,一别十多年,如今她在哪儿,她过得怎么样,自己全然不知道。
这是她唯一对不起的人了。
“杜家会找到的。杜唯华派人来接我回去,只有一个可能,京中肯定有人在挂念。以他的性格,为了抓住这根伸过来的绳子,他一定会拼命达成我的要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