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复听完本因方丈的叙述,半晌无言,脸上的表情十分的精彩。
原来本因口中所说的大敌指的是吐蕃国现任国师,大轮明王鸠摩智。此人当年与慕容复老爹慕容博算得上是知交好友。二人于武学一途,多有探讨。
慕容博论及天下剑法,极力称颂大理段氏的不传之秘,“六脉神剑”,更是将其称为天下第一剑法,犹在慕容家族家传的“龙城剑法”之上,可见其对这套剑法之推崇。慕容博生前阅尽天下武学,唯独这自己口中的“天下第一剑法”却无缘得见,每每谈及此事,深以为遗憾。因此鸠摩智这一趟不远万里,从吐蕃赶到大理,就是为了得到这《六脉神剑》的剑谱,带到慕容博坟前烧化,以全故友之意。
想那鸠摩智,身为吐蕃国的护国法师,自然武功了得。就算不论武功,单单论及其在吐蕃国内的地位,也不是等闲可以打发之辈。
大理蕞尔小邦,之所以能够在大宋和吐蕃两大强邻的夹缝间生存下来,很重要的一点凭仗就是两下交好,谁也不得罪。
如今,若是将那六脉剑经给予了鸠摩智,则大理国之颜面荡然无存,待得不与,那鸠摩智老羞成怒之下回到吐蕃,说动吐蕃国主起大军征讨大理,则又是一场浩劫。
“故而,这些时日,老衲和几位同辈师兄弟为此事烦忧不绝,不知何解。”本因的声音中带着一股无法掩饰的苦涩。
慕容复嘴角一抽。
敢情闹半天,自个儿又被便宜老爹坑了一波?
先前自己没有采纳包不同北上少林的建议,就是考虑到慕容博当年留下的那点烂摊子不好收场。结果自己大老远跑到大理来,挨了一顿耳刮子不说,人天龙寺还不给治疗,又撞上了慕容博当年造下的孽?
慕容复强行运气,总算是压下了那一股吐血的冲动。
良久,慕容复起身,走到四位本字辈高僧面前,撩起衣袍下摆,恭恭敬敬地行礼。
四本见状,大惊,本因出言询问道:“慕容施主,这是何意?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慕容复抬头,注视着四位本字辈高僧,诚恳地说道:“虽然先父已然谢世,这段纷争终究是由我慕容家引起。
慕容复岂能作壁上观?如此,日后我慕容复有何面目立足于江湖?人生在世,但求问心无愧。既然这段因是由先父种下,那就由慕容复来代替先父结了这份果。
那吐蕃高僧鸠摩智若来强行索要贵寺《六脉剑经》,则慕容复在一旁好生劝解之,如若其执迷不悟,慕容复别无他法,唯有自尽于其面前,了却这段因果。”
说完,慕容复抽出腰间长剑,“唰”一下,剑锋划过,斩下慕容复长袍一角。
慕容复朗声道:“天龙寺诸位高僧宅心仁厚,慈悲为怀,决定以一阳指功力为我医治,祝我聚气归元,解决体内真气混乱的问题。兹事体大,众位高僧需要商议几日,再行施救,这几日我等一行就住在这天龙寺内。”
闻言,包不同等人皆是一愣,随即大喜:“恭喜公子爷,贺喜公子爷。”
慕容复摆摆手,摇头道:“没什么好恭喜的,这次能否度过此劫,全赖天龙寺诸位高僧垂怜,日后我等需得牢记此恩德,秉心持正,不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接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包风二人一眼。
包不同,风波恶二人大窘,急忙躬身赔罪道:“公子爷教训得是,属下知错了。”
慕容复摇摇头,内心叹了口气。
晚上,天龙寺一间客寮内。
因为这里是天龙寺,料想不会再发生那天晚上黑衣人行刺这种事情。所以这次大家是一人一间房。风包二位执意住在慕容复隔壁,慕容复知道两位是出于一片好心,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深夜一个人的时候,慕容复还是忍不住叹息。
原本慕容家所谓的复国大业说到底不过一场幻梦,想那西晋末年,五胡十六国时期,多少王朝走马灯似地换了一拨又一拨?唐末五代之际又是几度春秋?而慕容家居然痴痴地想着在一个汉人为主地时代复兴一个六百多年前灭亡的鲜卑王朝,岂不是痴人说梦?
就问三个字“凭什么”?
包不同和风波恶身为慕容家两大股肱之臣,一副江湖人习气,哪里有半分王佐之才的气度?不得罪人都是很不容易了。
身为鲜卑血脉,又家大业大,暗地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来之前,就是怕自己不在的时候,家里让人砸了场子,才低声下气地找王夫人改善关系,以图自己不在时,其能够对燕子坞照顾一二。现在慕容复多少能够理解原主为什么会疯了。前世的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甚至可以说出身贫贱,但是好歹待人真诚,身边知心朋友不少。更兼无家无业,自在逍遥。如今,天地虽大,自己又能对谁诉说一腔心事呢?
想到朋友,慕容复就想起导致自己穿越的那一次漂流,不禁端详起掌中导致自己穿越的罪魁祸首-一枚平平无奇的玉佩。玉佩是前世很常见的玉观音形制,凑巧,天龙寺供奉的也是观音菩萨。
天可怜见,慕容复发现这个罪魁祸首居然和自己一道来到了这个世界。简直就是《红楼梦》里通灵宝玉的设定,但是很可惜,这些时日,慕容复反复观察,终究是没看出这块所谓“宝玉”有何通灵之处。
“唉”,慕容复将玉佩挂回脖子,吹灭油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