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复等人不是什么大宋的王公贵族,自然没有人进贡食物,所幸汴河两岸也还算繁华,两岸有不少的客栈酒楼之类的。于是暂时停船休息,仆人买来酒菜,一行人乘着天气大好,在甲板上摆上桌子用了午饭。
虽然饭菜肯定没有平日里慕容复在家时来的精致可口,但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讲究,索性菜肴也还算丰盛,慕容复勉强吃了几筷子,兴致缺缺地放下了筷子,背着手站在甲板上继续看风景。
“咦?”慕容复眼神一凝,然后看向船家:“为什么不给这些纤夫准备饭食?”
船老大连忙陪着小心过来道:“公子爷,这些在受雇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拉一天纤一百个大钱,不管饭。他们要是带了干粮呢,就自己吃上两口,要是没有的话,那就饿着。反正这些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不关我们什么事的。”
他说着话,时不时偷眼看一眼慕容复的脸色,生怕这位财大气粗的公子哥表现出丝毫的不悦之色。
慕容复眉头微微地皱了皱,这一个小动作让船老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所幸慕容复的不满也就仅限于此了。
他手中折扇一收,冲着船老大一拱手道:“辛苦您和各位船工再跑一趟,去岸上的饭馆些买些酒肉、馒头回来送给这些纤夫,务必让他们吃饱,剩下的银子算您的辛苦费。”
接着,慕容复从钱袋里取出一小块大约一两多重的金子递给船东。
那船老大平日里也接待过不少的达官贵人公子哥,哪一个不是把自己这些人当下人,不,应该说当牛马般呼来喝去,颐指气使?自己就算心里有气也得陪着小心不敢流露分毫,毕竟租得起这种船的非富即贵,惹得人家不快,人随便伸个小指头都能捏死自己。
他虽说是负责这条船的主事人,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管事的,说得不好听点,还是替人东家干活。
如今这么一个清逸俊秀,宛如神仙中人的公子哥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话还客客气气地用上了“您”“辛苦”这些敬语,这是何等的荣幸。
一时间,他的眼眶居然有些湿润,连忙连声答应地接过那一小块金子,然后回头叫上几个人就往岸上跑去,他在心里下定决心,就算这趟白跑也要让这位公子爷的施恩到位。
慕容复站在甲板上继续打量,目光尤其注意之前他特意叮嘱要带上的那两兄弟。
只见其他纤夫都四仰八叉地或坐或卧地在水里岸边休息,打闹,或者三五成群地说些家常,唯独这两人坐在一边,腰杆挺得笔直,看那架势好像是在练习内功。
这就更让慕容复感兴趣了。
要知道寻常的江湖人士可不会内功,即使是最为粗浅的内功心法,也大多掌握在门派或者家族手里。一般的江湖帮派只有以帮主为首的寥寥几人才会内功心法,而且一般不会教给下属,以防下属背叛,自己无法驾驭。
而从两人的神态举止来看,也实在不像纤夫。
有趣。
船老大办事很利索,不一会儿便买来了丰盛的酒肉。
船老大扯着嗓子叫嚷道:“你们这些个贱骨头听好了,船上的那位公子爷怜惜你们这帮家伙没吃饭,故而命我特意去饭馆给你们买来好酒好肉赏你们的。你们这帮懒骨头可不要吃了饭还偷奸耍滑,不卖力气!”
船老大办事很实在,一两多金子大约二十贯钱全买了酒肉,没有丝毫克扣,因此虽然是五十个人吃,但菜肴却十分丰盛。
众人都是一愣,随即大喜,确实,忙活了一个上午,说不饿那是假的。只是他们这些人家中要么没有田地,要么只有几亩薄田,大多又都有一家子需要养活,不得已只好来这卖上一把子力气。
为了多省点钱贴补家用,很多人连干粮都舍不得带,就靠着年轻,饿着。
但能有这活计已经算很不错了,得抢着干。很多在家里种地的,一年到头交完皇粮再交完租子,剩下的粮食还不够一家人的吃食。自己在这里苦一点,多干几天,家里人就可以不用挨饿了。
浓郁的肉香和酒香将人砸得翻了个跟斗,一众人等早已是馋涎欲滴,也顾不得什么客气了,连忙上前哄抢起来。船老大连忙呵斥:“别抢,别抢,有点规矩,人人有份!”
这个时代,远远没有某些后世文人所吹嘘得那么富庶,尤其是底层民众的生活。由于要维持庞大的军队,笼络士人阶层,宋代朝廷的开支远胜前代。根据史料记载,宋代一个普通的七品县令,每个月合法的俸禄可达白银八十两,也就是大约十万钱,而宋代中叶,一石米的价格大约在四百钱左右。
如此高的政府运转成本自然是由底层民众承担。
因此,尽管社会物质财富相比于前代极大地增加了,但普通民众的生活反而更为困苦。
但这些就不是慕容复现在能够操心的了。
他注意到,那在练功的两兄弟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等着所有人都拿完了食物之后,才走到食物前,拿了些酒肉。
不同于那些不管不顾狼吞虎咽的汉子,这两人先是向慕容复的方向行了个礼,显然他们也注意到了一直在关注自己二人的公子哥。
慕容复轻轻地点了点头,两人这才坐下,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
有趣的两个人。
慕容复暗暗在心里给这两人打下了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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