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个推测未必正确。
首先是因为地缘关系,远在中域的景国,就算支持和国,能给的支持也并不多。就像庄国其实也没有得到景国太多实质层面的支持,庄国能在西境站稳,靠的是三代经营。
荆国幅员辽阔,同时与雍国这样的区域大国、以及仁心馆这样的医道圣地接壤,倒是能够给予和国更多支持。但很显见的一点是——和国上下对荆国并没有多么特别的好感。
姜望偶尔听到这里的百姓提及荆国人,颇有一种“彼蛮夷也”的不屑。倘若荆国是和国背后的依撑,那就不应如此。
因而他把目光投向了神庙。
和国的信仰不同于别处,境内看不到一座道观、一座佛寺。有的只是这里独有的神庙。
这个国家的人,普遍信仰原天神。
此神相传是“青天”之子,“原天”意即“最初之神”。
在混乱时期,有感于世人多艰,民不聊生。青天之子应命而降,普渡众生。于是就有了世间第一尊神只。是为原天神。
当然,这是只流传在和国的传说。此外在任何一个国家,姜望都未曾听过这种说法。
所谓的“原天神”,也根本名不见经传。名头出不了和国一步。
若把眼光放至天下,至少牧国人肯定不会同意原天神为世间第一尊神只。
但和国之所以能如此风平浪静,恐怕与遍布和国各地的原天神神庙割离不开。
有了与白骨邪神的接触,姜望对所谓神只的印象,自然谈不上有多好。甚至于“原天神”这个名字,也让他觉得好像是天马原中敷衍的凑了两字。
神道大昌的时代早已消亡,哪怕身在天下强国之列的牧国,也无法把他们苍图神的信仰传播到国境之外。
小小和国的信仰,固步自封于本土,也在情理之中。
而有白骨邪神展现的强大力量做对比,一尊真正的神只,能够护佑和国,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事实上,在意识到和国很可能有一尊切实存在的神只之后,姜望就已经准备离开了。
他的修行不涉神道,对于神只,他也没有什么兴趣。
在一间低矮但宽阔的酒屋里,饮一壶当地的青禾酒,酒将尽,正欲离开时,一段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说话的是两位酒客,约莫都是二十许年纪,瞧来较为年轻。
“西边的事情你可有关注?雍国出兵伐礁,大败礁国边军。这会说不定都打到礁都了!”
其中一个穿着武服的人说道。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领兵的好像是焦武!”
“啊哈哈?”另一个人看样子好像是原天神神庙的祭司,身穿便服,但腰间有一块代表神庙的玉,闻言笑了:“是我知道的那个焦武吗?”
那武服男子也笑:“能够在雍国统领大军的,还能有谁?”
疑似神庙祭司的男子摇摇头,感慨道:“礁国曾经立国之时,说什么,‘石与焦,共天下’。咱们神庙都有记载的啦!现在若是由焦武灭了礁,倒也是有趣。”
这两人身份都不一般,但好像不觉得他们聊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并不虞被人听见。
事实上就姜望观察,酒屋里的确也没有几个人对他们说的事情感兴趣。
什么大战,什么大军,都离和国太远了。
之前庄雍国战打得那么激烈,和国亦是八风不动,既不紧张,也不激动。事实也证明,无论庄雍,都没谁把心思动到和国身上。
“也不知陈国会不会有反应?”武服男子随口问道,看样子也不很上心。
“谁知道呢?”疑似神庙祭司的男子甩了甩手:“管他们怎么瞎折腾。人不是已经到齐了吗?走,三分香气楼去,接着喝!”
两人嘻嘻哈哈地,说笑着走出了酒屋。
酒屋里,姜望慢慢地放下了酒杯。
青禾酒滚在喉间,有一种万物生长的蓬勃,夹杂了一点,树苗破土之初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