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崖从来不是个缄默的地方。
因为法不晦隐,法不彰于暗室。法如大日,昭明天下,外弘其威!
吴病已的声音,仿佛成为天刑崖的石刻,如此不容更易地书写:“公孙不害,因为你和我,我们有相同的怀疑。所以你才会在这里,跟我说平等国。”
“是,我有过。”公孙不害直接承认了。
“顾师义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唯一能够对他产生猜疑的地方,就在于他是否有暗中的身份。一般的组织无法匹配他的力量,也不足以叫你重视。”
刑人宫的执掌者十指皆张,不曾曲折,那是一种坦诚交流的姿态:“一真道不会存在道门以外的人,那伱的猜疑就只能局限在平等国——我对他的猜疑,亦在于此。”
吴病已静等他说完。
“但顾师义不可能是平等国的人。”公孙不害说道:“他这个人,天性自由,快意恩仇,最讨厌束缚,不可能加入什么组织,尤其是这种架构严密的组织。”
吴病已淡声道:“你们曾经情同手足,最终分道扬镳,说明至少在某个方面,你无法理解他。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你并不真正了解他?”
公孙不害眸光微垂:“平等国这个组织,已经延续了这么多年。以平等国过往的行事风格,顾师义不会认同他们。”
吴病已摇了摇头:“你我都知道,平等国其实没有固定的行事风格。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风格。他们向着同一个方向走,但具体到每个人的路,都不尽相同。顾师义可以不认同其他人,但这不是他拒绝平等国的理由。”
“就算过往的一切都是伪装,实力也做不了假。”公孙不害认真地道:“顾师义为郑国百姓出头,前往草原挑战呼延敬玄,在众目睽睽之下成就真君。而无论圣公、昭王、神侠,出现的时间都远远早于这个时间,也都很早就展现过衍道层次的实力。”
“看来你对他的猜疑,是平等国的某一位首脑人物。更具体地说——你怀疑他是神侠。”吴病已始终在自己的秩序里,与其说他是在听公孙不害解释,倒不如说他是在寻找新的佐证:“顾师义为什么不能是十二个护道人之一呢?今日之钱塘君,也是昔日之李卯。”
公孙不害道:“顾师义不会把自己置于任何人之下。他豪迈自我,无法忍受约束,更不容许所谓的‘上级’存在。如果连这一点也让步,会动摇他的根本意志。他也就走不到今天。”
“‘自我’真的是他的最高追求吗?”吴病已问。
公孙不害一时哑然。
他坐在天刑崖上,执掌刑人宫,见过了太多人。
所以他完全能够明白,吴病已这个问题的关键。
在最高追求之前,一切都可以让步。包括过往的人生准则,洒落一地的理想和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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