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真人打算去哪里?”宋淮很是关心地问道。
“到处走走,也到处看看。”姜望昂身仗剑,踏海而远,仿佛以漫天残霞为披,不回头地说:“很多年不做这些事情,差点忘了,我曾经也是青牌。”
他要去李龙川生前去过的地方,亲自看一看李龙川所留下的痕迹。
曹皆拿着那最后一枚净意定神糕,和那个空空的食盒,站在那里,始终没有再说话。
是啊,姜望曾经是齐国的青牌捕头。
是齐国的将军,齐国的侯。
后来因为迷界那一战,其人所部尽为弃子,直接导致了离齐事件的爆发。
他还记得武安侯府的那个侍卫统领,是叫方元猷,很踏实很忠心的一个人,在齐夏战场都随姜望立过功。再往下的,就记不得了。
他需要记得的事情有太多。
而李龙川,又何尝不是齐国的将军?如若不死,将来也必然是齐国的侯。
现在沉尸在海。
其人身死的真相,真的有被在意吗?
其人身死的价值,倒是被榨尽了……
为将求胜,为国争利,能够说是本分。
阳光底下无新事。
在这件事情上,姜望毫无疑问并没有完全地信任齐国。
但曹皆完全能够理解这种不信任。他扪心自问,在向景国施压的时候,他也并不确定李龙川身死的具体经过是否真如祁问所说。他只是以最高统帅的身份,近乎本能地做出最符合齐国利益的选择。而在灵宸真君出现,双方已经谈妥之后,这件事情具体细节是如何,好像也没有必要再打捞了……
不是已经按“王坤谋杀李龙川”,清退了景国在近海的布局吗?
“笃侯似乎有些困扰。”宋淮看过来,眸中饶有深意。
曹皆淡淡地看他一眼:“归乡路远,天师一路小心。”
而便转身,登上了祸殃战船,站在了祁问旁边。
“侯爷——”祁问张了张嘴。
“开船吧!”曹皆用军靴点了点甲板。
这艘早就要离开的战舰,就这样在高空转向。
“现在,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重新与我讲说一遍。”曹皆凭栏远眺,看着姜望消失的方向:“你只需要告诉我,现在有哪些细节是证据确凿的,不必帮我将线索勾连。”
……
……
天光复白又复暗。
在无冬岛东南方向的“南岛”,四季炎炎,空气中都翻腾着燥意。
地狱无门提前安排好的落脚点,就在这里。
仵官王和都市王老老实实地蹲在岛上,穿上岛民的服饰,伪作一对夫妻,将大门紧闭,大概是做好了常住的准备。
多吓人——
从北边冰川回转,便见得整个近海群岛到处调兵。
又是战舰横空,又是紫气招摇,夜穹悬紫微,高碑竖在天涯前。
刚刚更有一剑西来,仿佛要剖开群岛!
“这人是谁啊?这么嚣张?”仵官王站在院落中间,仰看那剑光掠空所留下的久久不散的尾虹:“东海这么多兵马,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他也不怕被宰喽?”
“姜望呗!”都市王站在水井旁,正在打水,看着幽幽的水井,头也不抬。
“这你都认得出来?”仵官王惊讶。
“哪怕是化成灰呢!”都市王将水桶提上来,补充道:“我告诉过你,我很崇拜他。”
“有机会把他化成灰,让你认一下。看看你有没有吹牛。”仵官王怪模怪样地道。
“好啊!”都市王笑得十分的灿烂。
他将水桶顿在旁边,又放下一只空桶。今天他打算日行两善,帮隔壁张婆婆打水的同时,帮村口老李头也打一桶。
但就在这个时候,自那井水之中,跳出一缕碧光!
仵官王和都市王几乎同时肃容,表现得恭谨非常。
那碧光越出井口,发出幽幽的声音:“真有意思,海上乱成一团。景国的王坤,杀了齐国的李龙川。现在海上所有齐人都吵着要打仗,蓬莱岛灵宸真君放下天碑谈和,姓姜的又过来了——”
他的这番感慨,好像没有任何目的。
仵官王忠心耿耿地建议:“咱们要不要趁机干景国一票?痛打落水狗!”
这当然是个不靠谱的建议。
现在的景国,才是最危险的时候。任何一点敌意,都会被无限地放大。
碧光里的声音好似漫不经心:“就在刚才,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你俩对冰凰岛感兴趣来着……那么巧,正在休沐、枕着温香软玉的李龙川,恰好就碰上了王坤,是不是有你们的引导?”
都市王有一种本能的警觉,张嘴就要说绝无此事。
旁边的仵官王已经大声举报:“这都是都市王的主意!”
都市王只来得及幽幽地看了自己的好大哥一眼,就有碧光游在他身上,化成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拔空举起。
弥漫的死意几乎将都市王吞没,他瞬间胀得满面通红,而脖颈煞白!
碧光之中秦广王的声音是幽冷的,仿佛刽子手行刑前慢条斯理地磨刀声:“你为什么这么自以为是,为什么要自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