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恨魔君道:“你我所谋,若能功成,何胜于祂!”
“莫要画饼,俺已撑了!说到陨仙林里那一战,俺也实在好奇。那神秘存在究竟是哪位,又是怎么抓到的机会,现在战局如何——”魔猿沉吟道:“魔君给讲讲?”
“魔猿儿,尊重一下我的魔君头衔。”七恨魔君冷笑两声:“我可不是你的私塾先生,不负责为你解惑。”
“唉!”魔猿叹气:“俺要是知晓,俺愿意讲予魔君。有甚么了不得!”
“魔意在现世,比你想象的扎根更深。人族绝巅虽多,本君也不知谁能可靠。万古大事,在你一念,你是拎得清的,本君不再强调了。”七恨魔君不欲纠缠,摆摆手便走:“那具血傀真魔,算是本君留给你的见面礼,予她自由。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通过她来联系我。”
魔猿法相乃心猿所化,是真源火界所形,本性冥顽,较本尊要跳脱得多。虽对七恨魔君十分警惕,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的合作也不敢贸然答应。但见得这黑衣魔君的身影将要淡去,又忍不住撩拨几句:“自古而今,哪有用不取主家之物做见面礼?尔辈魔界至尊,何能空手登门!俺还以为,魔君至少也会丢下几部魔功,叫俺先练着。”
“魔猿。”七恨魔君回头看他,微微一笑:“魔功本君倒是敢丢,你敢拿吗?拿到手中,可敢练吗?”
魔猿摇动山岳般的大手:“玩笑,玩笑!魔君怀宝自珍罢!后会有期!”
七恨魔君抬步欲走,但又想起什么:“倒是有一部魔功,如今无遮无掩,玄机自在,不知魔猿是否感兴趣?”
魔猿定了一下,晃悠着如山的魔躯:“魔君说的,可是《苦海永沦欲魔功》?”
“你怎好说你不聪明!”七恨魔君笑看着他:“正是此功!在被《七恨魔功》替代之后,它正在失去不朽之性。你若毁之,是彼辈人族大功德。你若解之,或能把握魔祖命门!”
魔猿一时不语。
“看看!”七恨魔君哂然:“当日见你,年方十九,区区内府,敢拒本君。今日再见,几近而立,登临极真,却是谨小慎微过了分。果然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不待魔猿说话,他随手掷出一物:“这线索予你——若不要,毁之也可。若用得上,便去寻它。且自便吧!”
他倒是极干脆地消失了。
只留下一件非金非玉非铁非木的镇纸,虚悬在空中,散发着隐隐的魔气。兽钮为卧龙之形,雕工甚是细腻,灵动如生。
魔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索性一招手,再次聚出一座三昧真炉,将这件据说藏着《苦海永沦欲魔功》线索的龙钮镇纸,扔进炉中。
火焰并不烧它,只烧它所沾染的空间。
七恨魔君说他已经很强大,不必再谨小慎微。但正是已经变得如此强大了,才知天高地厚,才能感受得到七恨魔君的强——
曾经因为在内府境就抗拒了魔功,他也未尝没有生出过小觑之心,想着魔君也不过如此,恐怕很快就能超越。就像蚂蚁扛住了一根人类的头发,竟以为人类重量只是这般。
但那种认知,是何等浅薄啊。
魔猿静思一阵,将七恨魔君的提议暂且搁置,就像那件镇纸在炉中。却是抬起山峰般的指头,轻轻一弹。
一缕魔气倏然弹出,循着七恨魔君离开的幻迹而去。
无边镜海,顿开涟漪。
……
在万界荒墓之中,有着血色凤眸的宋婉溪,只是往外走了一步,便将琉璃棺踩回墓地。铁一样的泥土,沉重的黑墓,无字的碑。
她那血琉璃般的眼睛,长期没有情绪反馈,像是两扇嵌得正好的琉璃窗。此刻像是推窗来——从中跃出一缕魔气,好似离弦之箭,无声无息地飞向远穹。
血琉璃般的眼睛,这时才灵动几分。
“他我”已去,“自我”归来。
她不言不语地转了个身,朝着那缕魔气相反的方向走。
威压一世的七恨魔君已经离开了,傀主也只叫她自由探索,没有留下任何具体的命令。她的生命和自由,都暂时回归。现在她有大把的时间,来慢慢观察这个荒凉的世界。
魔不是没有情绪的。
但她此刻的确没有什么情绪可言。
她还没有来得及建立自己作为魔的情感,只拥有过去的记忆,和现在的记忆。过去的情感不复存在,现在的感受只有荒寂。
往哪边看都是铁锈色的天空,黑铁般的大地,前后左右,似无不同。真是个看不到希望的地方呢。
她顺手折了一根棘铁枝,很是随意地将如瀑青丝挽住。
且往前走吧,遇到什么,就经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