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守廉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忽然就无见无闻而至于无识,陷入本来极短但被死亡拉得极长的消亡过程中!
邑城作为强魏国都,安全性母庸置疑。
他乃当朝国舅,不意会能有人如此不长眼——不,应该说他早就预想过要有个不长眼的人出现,但没想到来得这么晚,且是以这种程度的不长眼的方式。
没有权斗,没有指证,没有剥离名位下囚问罪,而竟是直接雇凶行刺!
手段如此低级!
但他立即意识到了是因为什么。
该死,的确该死。他早知悬危,所以放恶。早知或死,所以纵欲。但平庸者的自救如此无力。而死亡这件事……真漫长啊!
卞城王静静地坐在章守廉的对面,静静地等待他死去。在这个时候他注意到,章守廉的右手边有一个暗格,他以元力操纵章守廉的右手,将这个暗格拉开。
里间躺着一本账簿。
章守廉的手将这本账簿慢慢翻开,里间都是各种各样的物资调运记录。
从中可以看到,章守廉似乎控制了大量的军事物资,且都是自境外至境内的流通。数量之巨,绝无可能瞒过军方。除非魏**方是废物。但魏国掌军的乃是天下名将吴询,所以这怎么可能?
所以这就是这位魏国国舅之所以能够如此猖狂的原因?同时也是他无法被官场手段击败,以至于被人雇凶刺杀的原因?
卞城王直觉这本账簿非常重要,便控制章守廉不断翻页,以如梦令将其复刻下来。
越往后翻,更有趣的事情出现了——这本账簿上还记载了许多太虚角楼的建筑材料!
作为曾经的太虚使者,主导了一座太虚角楼的存在,卞城王虽然不曾亲力亲为,也完全看得出来这些建筑材料往来的数量,能建成不止一座两座太虚角楼。
魏国和太虚派,难道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合作吗?
这个章守廉绝不简单。
或者说,章守廉在魏国所处的这个位置,绝不简单。
当然,他已经简单地被杀死了。
此刻他的意识已经完全消亡,不留下一丁点痕迹。
卞城王控制着章守廉的手,将账簿、暗格一一还原。
然后默默地起身,退出了这抬轿子,迈开脚步,像是一滴水,重新汇入人海中。涟漪未起,波澜不惊。
从头到尾,抬轿的轿夫,都没能感觉到轿子里的重量有丝毫变化,当然也听不到什么声音,更不存在什么血腥味道。
路边的行人各自匆匆,更无觉察。
这是魏国都城里普通的一天。
没有人想到,刺杀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
更没有人想到,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刺杀……竟然无声无息、无人觉察!
耳仙人与目仙人的完美合作,再加上遁在感官外的那一剑,让卞城王的暗杀能力,一跃而至行业前列。
相较于经营,他更擅长杀人。
比起开酒楼,他的确是更适合做杀手。
现在他跟随着人流的朝向,流动在这繁华的魏国都城。
转过几条街道之后,坐上一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倒上半盏茶,从容不迫地闭目养神,任由马车驰出城外。
他心中的思考,不能止住。
章守廉的账本上所体现的,是魏国和太虚派的深度合作?
这种合作见不得光?
当今之时代,太虚派创建太虚幻境,推动人道洪流,天下列国有监督之权责。除此之外,就卞城王曾为一国国侯的所知,各国和太虚派是没有什么其它合作的。
监督本身需要超然其外的立场。
魏国也是监督者之一,魏国也与其他监督者互相制衡。
但如果说魏国也深入参与了太虚幻境,隐秘地参与到时代的洪涌中,借助人道洪流的发展,是否有可能在天下格局已定的六霸国时代,异军突起,于这长河南岸、四战之地建立霸权!?
不对,不对,要想成就第七霸国,仅仅如此,可并不足够。
太虚幻境发展至今,架构已经稳定。六大霸国不可能对太虚幻境没有警惕,不可能给其它国家留出那么大的所谓“进步空间”。
问题更在于……如果是这么重要的事情,这么惊人的宏图,魏国方面怎么会交给章守廉来做,章守廉又如何会这样放肆、引人注目?
除非魏国并不愿意承认这件事情,所以用一个看似重要实则无关紧要的人。而章守廉本人也并不愿意被推到这个位置上来,为恶多为自污。只有在这种情况下,魏廷对章守廉的纵容,才存在一种说得通的可能性。
或许不止如此。
卞城王又掀开车帘,无声无迹半途下了车,自往东面走。倒也不是说怀疑谁,如秦广王所说,职业素养罢了。
赶路的同时,也开始在脑海里细细翻阅那本账簿。之前只是以如梦令匆匆复刻,此时却是一行字一行字的去解读。他直觉自己挖掘到的信息并不足够。
他越看越惊讶,忍不住想要立即跟重玄胖商量一下,但又意识到这件事不方便通过太虚幻境交流。就在这个时刻,忽然感受到一股惊人的剑意!
他以目仙人拨乱有可能落到身上的视线,而后拔上高处,寻意远眺——
只见得一朵巨大的红莲,开在山林之间。
而乾阳赤童在目仙人的驾驭下无限拉近视野,看到烈焰红莲之下,是呆若木鸡的……午官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