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姜望摆摆手:“你们且去鸣空寒山驻扎,我自己去剑阁。”
“侯爷,您身边不跟几个随从怎么成?”骑将急道:“末将再去跟他们交涉,不信他们吃了豹子胆!”
“入乡随俗,此地既然已是梁地,那守一守他们的规矩也无妨……”姜望平静地看着他:“回去吧。”
所谓主辱臣死,他当然为姜望所受的针对而愤怒,但更加不敢违逆姜望的命令。只得恨恨地一拉马头,振臂引队,准备去鸣空寒山。
“你也回去。”姜望笑呵呵地拍了拍车夫。
车夫是个精干的汉子,闻言诧道:“赶车的他们总不至于也拦?”
姜望笑容温和:“他们说不让带兵,那就不带兵。”
车夫只好松开缰绳,纵身便跃到了一名缇骑身后,蹭马回返。
姜望这才道:“褚幺,会赶车么?”
褚幺大声道:“当然会,白牛聪明得很,都不用我赶哩!”
“很好,师父的排场可都靠你了。”姜望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去赶车,照着舆图走,总不会错路?”
“放心吧师父!”褚幺兴致勃勃地钻出牛车,在车夫的位置上坐好,拉起缰绳,欢快地喊了声:“驾!”
牛车沿着干道往前。
这条以往连通绍康、锦安二府的车道,如今已经被截断。锦安边界竖起了关卡,全副武装的甲士据关而守。
梁国人也知道这是谁的车驾,见只剩一个九岁孩童赶车,倒是并没有再拦阻。
关卡已经打开。
但是干道两侧的甲士,却是个个将手中长戈斜指。
如此错锋成一条戈林小道。
寒芒闪烁,端的是杀气凛然。
褚幺驱车至此,赶车的兴奋劲已经过去,有些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师父甚至已经闭起了眼睛在养神。
“师父的排场可都靠你了。”
瘦小的他心里想着这句话,顺手帮师父把车帘拉了下来。
“牛哥啊牛哥。”他小声说道:“你可别怵。丢我师父的脸哩!”
这头白牛在草原上都是顶有灵性的那种,真个发起狂来,寻常内府修士都很难制得住它。当然不会怕这些站岗的士卒。
骄傲地“哞”了一声,昂首挺胸地往前踏步。
褚幺亦是坐直了身板,目不斜视,脑海里回忆着师父检阅老山铁骑的场景,想象着自己也正在阅兵呢。
这样一想,倒真个不紧张了。
他甚至还能左右看一看,投去赞许或者批评的眼神。
那些个或冷漠或凶悍的士卒,心中也不由得惊异。只想着不愧是武安侯府的人,虽是稚童,也胆气甚壮。
显示武威也好,表明态度也好。
足有三百步的兵戈之路,在白牛的蹄下并未耗时多久。
很快牛车就正式开进了锦安府,将几道关卡远远甩在了身后。
也用不着师父多说什么,褚幺翻出舆图来,认认真真地对照着,同白牛有商有量地往前走。
沿途夏末秋未的风景,印在稚童细长的眼中。
如此南游,倒也自在。
没过多久,一位披甲将领带着一队数百人规模的骑军从远处卷尘烟而近,笔直朝着这驾牛车驰来。
褚幺有些紧张,但是没有吭声,
白牛停下牛蹄,压低了牛角,发出威胁的长哞。
“吁!”
那为首骑将把缰绳一拉,骏马人立而起,骤停当场,显示出良好的军事素质。他身后的骑兵都依样为之。
这架势的确唬人。
至少褚幺就有些呆住了。
明盔明甲的骑将冲着车驾一拱手,洪声道:“大梁绣平府副将康文昊,求见齐国武安侯!”
绣平府是梁国给锦安府取的新名字,他们改名倒是改得快。
而此时过来的这员骑将,年纪轻轻就能任职绣平府副将,又姓康,大约是梁国皇室出身。无怪乎骨子里的傲气那般明显。
不过他这边拜了山门。
牛车里却并没有声音。
康文昊亦是等在那里,没有说话。
数百骑军默无一声。
褚幺忍不住回过头,低声道:“师父,有人要求见你。好像还是个大官哩!”
沉默持续了一阵,车厢里传来回答——
“褚幺,我有没有要你做别的事情?”
虽然是有些批评意味的话语,褚幺听了却很有力量。
小手把缰绳一抖:“让一让路,我师父不想见你们哩!”
白牛也顾自拉车前进,好像根本看不到前方有什么人在拦路。
康文昊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此时所带的这队骑军,虽只三百人,但却是自梁国最精锐的军队里抽调出来。
所谓“身怀利刃,杀心自起”。他手握强军,也很难有好脾气。而作为当今粱帝第五子,他又何曾被人如此无视过?
但沉默了半晌,也只是拨转马头,让开了前路。
人的名,树的影。
大名鼎鼎的武安侯,把仪仗骑队全部留在锦安府之外,是他愿意配合。
他若是不愿意配合。
由此而至梁都汴城,偌大个梁国,谁敢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