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分得清,什么是真正的敌意。楚煜之做人的坦荡,已经在事情上看得出来。方才席间的那些话,也只是为了强调楚国目前的困境。
再者说,楚煜之一直在楚国,对他不够了解,也是正常的事情。他完全不会把那当做冒犯。
相反,他很佩服楚煜之的坚持。
在山海境受挫,神魂得不到弥补的情况下,还能如此笃定那条艰难的道路……坚持未必能够有一个好的结果,但是能够走到最遥远未来的,一定都具有某种异乎寻常的坚持。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同一类人。
所以他完全可以理解楚煜之。
与此相较的是……夜阑儿却在这个时候,对他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了解。
这没有让他遐想,只让他心生警惕。
两人的交集,不过止于左光殊的朋友和屈舜华的朋友,他实在想不出来,对方有什么了解他的必要。
重玄胖曾经说——“凡是你一时间想不出来的问题,肯定有问题。遇到了,不妨先让它冷却一下,别急着应对。”
姜望笑得云淡风轻,笑得礼貌而疏远。
笑得让夜阑儿……
很有些意外。
世上不存在美而不自知者。
但凡生而绝艳者,自你开始记事,就有很多的人,很多的事情,一再强调你的“美”。
尤其是像夜阑儿这样绝顶的美人。
她习惯的是追逐,是贪婪,是欲罢不能,是那些喜欢和克制,放肆和渴求……不太习惯这种距离感。
她反而坐得更端庄了。
黄粱台的用具,自都是顶尖的。
他们所坐的餐椅,其实并非木质,而是用珠花铜所铸。
这种铜轻盈温软,美观大方,本是一种战车的材质。后来那种战车被时代所淘汰,新的战车里,这种材料也被替代。
珠花铜自此失去市场。后来有人用它制成桌椅寝具,竟然很受欢迎。
因为相关矿脉枯竭,存世愈发稀少,在楚地已经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此时夜阑儿叠手端坐,完美的身段根本无需刻意强调,眉眼发梢,罗袜裙角。无处不是风景,无处不动人心。
“谁能忍得住对黄河魁首的好奇呢?”夜阑儿用一种欣赏却矜持的语气说道:“天下列国,十数年来,也只出那么几个。”
“内府场,外楼场,三十岁以下无限制场,一场比一场更重要。未得魁首的斗昭和重玄遵都远强于我,相较于太虞真人,我更只是萤火之光……那才是值得探究的黄河魁首呢。”姜望摇了摇头,又很直接地问:“夜姑娘有些什么问题要问我?”
这就有些催促的意思在了。
即使夜阑儿并非对他有意,也不太能够接受这种往外推的态度。
倒好像陪大楚第一美人说话,有多委屈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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