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途冷笑一声:“修将军这般会自我宽慰,我以前倒是不知!”
修远叹了口气:“推介崔杼,的确是我失察。惊扰圣驾,险污帝名……我还能好好坐在这里与你煮茶,阎兄,我已知足了。”
“犯了失察之罪,解职待查自是应当,咱们没什么好说,可是要查到什么时候,总得有个章程?!”阎途不满道:“北衙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郑世天天躲着我走。而你修远,堂堂当世真人、九卒统帅,走不出这一栋宅子!一日复一日,日日无期!你为咱们大齐立下无数功劳,安能受此折辱?”
修远摇了摇头:“张咏哭祠,十一皇子尚且失宠。崔杼刺帝,我又何能例外呢?”
阎途怒道:“你和十一皇子怎是一回事?这两件事又岂可混为一谈?”
“或许可以,或许不可以。”修远打开青竹罐,用竹镊子取出贮存其间的翠碧茶叶,小心放进茶杯中,嘴里道:“我相信任何事情都有代价。我犯的错,我需要承担。我立的功劳,陛下会记得……静养个几年,也未尝不可。”
“陛下自然是英明神武。”阎途沉声道:“只恐有人蒙蔽圣听!”
“陛下既然英明神武,又怎会被人蒙蔽圣听呢?”修远完成最后一道工序,然后伸手引道:“阎兄,请用茶。”
夜色被阻隔在门外,阎途看着茶杯里的热气,在将饮之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此时此刻,那位十一皇子,有闲心喝茶吗?
……
……
“咳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在宫殿里来回游荡,穿透了这个漫长的夜晚。
皱纹深深的长生宫总管太监冯顾,一脸担心地看着前方。眼睛里的暗色,忽远忽近。
前方的书案上,铺着一张雪白宣纸,纸上是一幅未写完的字。
披着白狐裘的年轻皇子,正坐于书案前。左手握拳,以拳背轻掩嘴唇,咳得霜面泛红。右手提着狼毫,悬对砚台。有一滴墨珠挂在毫尖,随着他的咳嗽而颤动,却怎么也不落下来。
待得咳声渐止,冯顾才轻声劝道:“殿下,还是喝一碗药吧。”
书案的左上角,放着一只白玉碗,黑色的药液静置其间,还有几缕热气在缭绕。
“不想喝了。”姜无弃有些辛苦地说道。
他又咳了几声,方才定住。
他就这样一手悬提着狼毫,扭头看向窗外。
不知什么时候,熹微的天光,已经刺透了夜幕。
“星月原那边,该有消息了。”他淡声说。
仿佛是为了应和他的话,殿外恰巧响起了脚步声,其声甚疾。
冯顾微微一个侧身,人已经拦在殿门前。
不多时,那脚步声远去了,冯顾又回到书案前,只是手里多了一封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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