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狗摇着尾巴送他进门,很是恭顺。
待他走进了木屋里。
这老黄狗立时歪了歪头,啐了一口:“呸!”
竟然口吐人言:“你这破山谷里有一个好人吗?老子上哪儿去捏软柿子?”
它愤愤地骂了两句,又恹恹地趴好,眯起眼睛来。
木屋的构造非常简单。
只有一间厨房,一间堂屋,一间卧房。
进门就是堂屋,左侧即是厨房,右侧便是卧房。
堂屋里顶墙摆着一张八仙桌,边上围了三张条凳。
桌上有几碟小菜,用一张竹编的罩子罩着,免于虫蝇骚扰。
往上看,墙上挂着一个黑色的木制神龛。
神龛里有香炉,有燃香,甚至于香灰也积了半炉……但无神塑。
连一张神的画像也无。
也不知是在供奉什么。
除此之外,堂屋里空空荡荡。
燕春回径直右拐,走进了卧室中。
这间卧室仍然秉持着简单的整体风格。
床是一张很简单也很窄的单人竹床,就那么孤零零地靠在墙边,连个幔帐都没有,更不存在别的装饰。
与整个屋子风格有些格格不入的是——
在卧室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架极其华美的弦琴。
从雕纹、到琴弦的光泽……无不诉说着“珍贵”二字。
那是极致的讲究,极致的匠心,才能制作出这样的珍物。
而它静静摆放在那里,等待着一双手来抚弄。
木窗是关着的,应该已经关了很久。
所以这架琴也应该寂寞了很久……哪怕它光鲜如新。
燕春回的视线落在竹床上。
此时床上躺着一个“人”……
如果还能够称之为人的话。
她有人的“形状”,有人的头颅、五官……但并不完全是人的肢体。
左手的位置,大概是一个爪子。
右手的位置,像是一条象腿。
躯干像是某些不同的动物拼凑在一起,有的带毛,有的带刺,不仅凹凸不平,而且颜色都不一致……
应该是双腿的位置,倒是比较统一,是两条色彩斑斓的蛇尾。
而躺着的“人”双眸紧闭。
脸上血淋淋。
燕春回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老皱的眼皮微微一抬。
于是剑吟声起。
床上的“人”,立时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白发苍苍的燕春回,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但那种突来的恍惚,很快就破碎了。
当年的陈国第一美男子,现今不过是个健忘的糟老头子。
而她……
她的眼睛不敢转动,但逐渐清醒过来后,流露出极端恐惧的情绪。
“我死了。然后你……救了我?”她颤声问。
燕春回点了点头。
恐怖的猜想得到验证。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她几乎失控。
大吼道:“姓燕的的,燕春回!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为什么要救我?你这个王八蛋!你这该死的……该死的!谁允许你用那肮脏的手段救我!”
燕春回静静看着她,一声不吭。
竹床上的她痛骂一阵,终似是失去了力气,呜咽着哭了起来:“我早就该死了,我三百年前就该死了!你为什么……你凭什么!”
“不哭。”燕春回道。
他的安慰很无力,很浑浊。像是使劲拧抹布,挤出来的两滴污水。挤出来好像终于完成了什么,但落下来又脏了地方。
燕子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动,但掠到的余影,也足以让她佐证自己的猜想,知道自己是个什么鬼样子。
“啊……啊……呜呜……”
她非常难听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