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大饥荒来袭,老刀把一代豪雄,动弹不得身,为给家里省粮食,竟砸碎了药碗,割腕自尽了。唉,老刀把啊老刀把,生在乱世,未尝不是西楚霸王一般的盖世英雄,奈何生不逢时,竟死在床榻。要说这靠山屯二十年来,未遭那蟒的祸害,咱们都得谢老刀把啊。那一战,若不是老刀把让那蟒丧胆,这靠山屯决计存不到今天。”
邓四爷幼时,跟着洪庙村的一位前清秀才读过几年私塾,一番故事下来虽无采可言,却也是娓娓道来,听得众人宛若亲见,入戏甚深。这一个故事说了有小半个钟头,竟没人再出言打断。
故事讲完,邓四爷住了嘴,可满场依旧毫无声息。薛向等人无不沉浸在那场惊天的人蟒大战中,无不为老一辈炮手的风范所倾倒,无不对老刀把那绝世豪雄的冲天气魄所震撼。众人竟是沉迷其间,久久不能自拔。
好一会儿功夫,竟是彭春最先回过神来,“疯老…邓四爷,既然你们知道这金牛山中并无鬼魅,只不过是条怪蟒,就是它再厉害,能抵得过县上武装部的枪炮么?怎么不报给老队长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五九年开始,年间,屯里饿死了多少人啊。要是你们报上去了,县里派下人来,将那蟒除去,这满山的果、牲口能救多少人啊?”
彭春言出惊人,众人齐齐回过味儿来,是啊,彭春说得未尝不是正理啊,这蟒蛇纵有山神的凶名,又岂能敌得过人民专政的铁拳。
邓四爷闻言,立时抽抽噎噎了起来,眼见就要同说故事前那般,再来一阵哭嚎,李拥军把话头接了过去:“老彭,你忘了我们当天从山里撤出来,县里就在屯里定了调,说是工伤。你让邓四爷他们再去对上面说是蛇祸,当时是什么政治气氛,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么?更别提四爷他们几个,有哪个是成分好的,就算说出真情,屯里能信,社里、区里、县里能信么?”李拥军一语中的。
其实邓四爷正是这般思想,他们说出去,屯里信不信还是次要的,关键是社里指定不会让他们推翻县里领导定下的调。就算屯里信了,又有什么用,没了他们这四大炮手,进去多少也是给那蟒送菜,还不如就当时鬼魅山精作怪,少死些人命。
邓四爷方才哭嚎,一是想起了老刀把等人的惨死,二是,觉得如果自己将那事儿说出去的话,六零年闹饥荒的时候,屯里也就不会有人为了活命而冲进山里,就此丧命了。
薛向起身拍了怕裤上的尘土,掏出只烟点上,抽了两口,待火旺之后,将它塞给了邓四爷,“老邓头,你方才说还等五年,就能还我个金山,是不是那山神的命也就剩五年了?再说,你怎么知道那山神现在是生是死?方才听你们说,那蟒最后一次现身,就是六年,你和李队长守夜的那天。至今,也过去了有十四五年了吧,说不定,那蟒早毙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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