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宏从未见过这样的母亲,她被吓到了,抱着妹妹一动不动。
如果没有那个女人,父亲兴许不会对母亲动手,那毕竟是他的结发妻子,他们之间还是有些感情在的。可那个女人像乌鸦一样叽叽喳喳,她一边装着维护父亲,一边指责母亲。父亲为了维护在那个女人面前的形象,开始对跟他撕扯的母亲大打出手。
当父亲的拳头落到母亲的身上时,母亲更疯了。
他们打了很久,刘志宏的眼睛看不见了,眼前是模模糊糊的光影,耳朵里是母亲无助的哭声和那个女人挑拨离间,唯恐天下不乱的尖笑声。
后来,她看见母亲被父亲压在地上,看见父亲抡起拳头毫不怜惜地砸到母亲身上。她听见母亲在咒骂那个女人,听见母亲用极其气愤的声音斥责着父亲抛妻弃女的行为。当她牵着妹妹的手从屋子里跑出去,哭着求着让父亲不要再殴打母亲时,她听见了那个女人不屑地哼哼声。
泪眼朦胧地回过头去,看见那个女人靠在墙上嗑瓜子。
她瞧出来了,母亲也瞧出来了,但凡母亲骂她一句,她就怂恿着父亲往死里打母亲。
她急了,松开妹妹的手,朝着那个女人扑了过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只知道她下意识地,用力地咬住了那个女人的手腕。
女人拼命拍打她,她打得越狠,刘志宏就咬得越紧,直到口腔里全是血的味道。
女人慌了,向父亲求救,父亲松开母亲三两步就到了她跟前。她以为父亲会维护自己,没想到父亲扯住她的头发,照着她头上兜了一巴掌,直接把她扇到了墙上。
刘志宏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嗡嗡的,看见许多晃悠着的小星星。
女人喊着疼跟父亲撒娇,父亲为了哄女人抬脚就往她身上踹,可除了第一脚外,余下的那几脚她都感觉不到疼痛。她愣愣地看着父亲,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母亲看见她挨打,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想安慰母亲,嘴还没张开,人就晕了过去。
等她完全清醒时,小半个月过去了。母亲说她被父亲踹断了两根肋骨,说她为了让父亲拿钱出来给她看病,迫不得已下只能答应了离婚。她本能地想要安慰母亲,可看着母亲疲惫的眼睛,乱糟糟的头发,以及脸上尚未愈合的伤痕,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出院时,母亲带她回了外婆家,她那时才知道,妹妹被判给了父亲。
那会儿,外婆刚好生病,大舅妈将矛头指向了她们母女,母亲怕外婆担心,怕大舅舅为难,只在外婆家住了几天就带着她离开了。为了生存,母亲想尽了办法,可不管她们怎么努力,日子还是磕磕绊绊的。母亲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差,时不时的就埋怨她,咒骂她,说是她毁了自己的婚姻。
她知道母亲不容易,不管母亲如何咒骂她,她都忍着不吭声。
她以为她们会熬过去,能熬过去,可母亲死了,在她满十一周岁的那个晚上,母亲留下一封错字连篇的遗书,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她说对不住她,说她撑不下去了,说她是真的爱父亲,她不知道失去父亲的余生该怎么过。
刘志宏不怪母亲,她认为所有的错都在父亲身上。她没有哭,而是揣着母亲的遗书回到了谭沟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