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跟我说:名字只是一个符号。
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说,一个人叫什么,只是为了称呼上的方便,如此而已。因此,叫什么并不重要。
真的是这样吗?
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一个人叫什么,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的东西太多。他的出身、他的家庭背景、他自身的修养、他所拥有的财富,他父母对他的期许,他内心的盼望、他站到人群里,周围的人用什么样的眼光看他。
名字绝对不仅仅是一个符号。
或者应该说,符号从来都不仅仅是符号而已。
名字只是一个符号,说着句话的人,在我看来,都属于幸运的人。
他们应该都有骄傲的资本,有过人的才能,有出众的品貌,不用为三餐烦恼,身后没有足以将自己拖垮的家庭负担,也许,还经常能从别人眼中,收到或多或少的羡慕、嫉妒、愤恨又无可奈何的神色。
这样的人,本身就是闪闪发光的金子,又怎么需要去在乎,这块金子叫什么名字呢?
我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我从来就不是那么幸运的人。
所以,当有人问起我叫什么时,我总是很慎重,很慎重地吸一口气,再慢慢说出来。
到目前为止,我有过好几个名字。
每一个名字,都象一把刀子,在我心底,刻出很深的痕迹。
深到事隔多年,我每次回想起,还会疼痛。
毫无遗漏地疼痛。
我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成功锻炼成一个冷酷的人。
可是左胸心跳的位置仍然没法麻木。
某些夜晚,一首久违的乐曲,一个脱口而出的字眼,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却会让它剧烈颤抖,裂开层层的旧痂,让我被迫直视那些血肉模糊的伤痕。
然后我才知道,一切原该尘埃落定的往事,其实都没有过去。
往事如烟。
哪那么容易就如烟?
今日,我微眯双目,穿着领口微敞的雪白冰蚕丝袍,在三重绰约的轻纱之后,正襟危坐。前面的案几上摆着闻名天下的古琴“绿倚”,香炉内点着十两银子一两的西域异香,我闭上眼,略定了定,慢慢地将手指,搭到琴弦上。
微风轻拂,吹起淡淡烟雾,曼曼的轻纱一层一层荡漾开去,宛如被吹皱的一池春水。
我端坐轻纱内,客人坐在轻纱外,谁也不能在听琴之时进入内室打扰琴音,谁也不能随意撩开轻纱窥见我的面目。这是我定下听琴的规矩,京都胜地,多的是能人志士,谱摆得越大,名气越容易打响。
于是我不用三月,便成为誉满京师的长歌公子,我将自己摆在雅士隐者的位置,充分满足了这些贵族老爷,商贾官吏附庸风雅的心思。
是的,我现在的名字叫易长歌,是唯一一个,由我自己起的名字。
正如从此以往,我要做的事,要过的日子,都将是我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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