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徐京年已六十,满头银发,可看其节度使之官职,能知先前三二十年中光阴未曾虚度。
反倒是少年得意的闻焕章,如今只落得在京郊的安仁村教学。这际遇何等弄人啊。
许是有人以为他只是安身隐居于此,可文人士大夫,谁没一颗治国平天下之心?闻焕章年方五旬出头,如何就甘心隐退?但谁叫他与旧党中人关系密切呢,在蔡京趁机上位后,依旧对新法持着评贬之态度。当初他的性命被给写到元祐党人碑上便是可喜了。
些许年来,闻焕章旧日同窗亲友不乏身居高位者,比如那宿元景,已然是殿前都太尉,为赵佶之心腹重臣。而他这个就待在东京城边上的出名文士,权贵满朝多旧识,可无一个荐贤人。
时到今日,闻焕章早就熄灭了功名之心。只是他一双眼睛还看的分外清明。
徐京也不是愚蠢之辈,官场里翻滚了几十年,亦见多识广。得闻焕章提醒,倏然一惊。“好恶的心,好狠的心。”
可惊怒之后,就是一阵沮丧。蔡京乃是秉国之人,背后更站着当今圣上。那杨戬、梁师成、高俅也是如此。
自己身居节度使,倒也算一方重臣,可比之这几位来,是萤虫比皓月,差的远了。再是惊怒气愤也无计可施。“只可怜那无辜的百姓,万千条性命要与贼寇一起化作粉齑。”
简单的一句话,现如今的梁山泊在东京城的大佬们眼中,已经化为一只垃圾桶。什么样的垃圾都可以尽情的扫进去,反正不日朝廷大军就将压到,那一切皆会化为粉齑。而扫除了垃圾之后,那齐鲁膏腴之地,干净整洁的地面,岂不是由得他们来勾画?
如此,那数万个甚至更多的寒冬腊月里逃到水泊边吃粥的百姓,在他们眼中怕就都是那不值一钱的‘垃圾’。
徐京不蠢。他领会到了闻焕章话中更深刻的一层寓意。心中怒不可遏,面上满是黯然。
当今天子性情轻佻,自继位以来,奢华无度,挥霍巨大,好声色、爱狗马、土木、祷祠、甲兵、花石靡费之外,且岁赂北虏银绢以百万计,国库钱粮早无先帝在时的丰厚。常年秉国的蔡京,专权怙宠,蠹财害民,坏法败国,奢侈过制,赇贿不法者,而至今活的滋润无比,盖因为他赚钱有方。而蔡京想要一如既往的得天子重任,这钱财上便必须禁得住天子的开销。此乃前提也。
括田所乃是撷取钱粮的利器。然其危害之大,世人皆知。杨戬明白,蔡京亦是心知肚明,不然他便不会只择富庶之地施行此法了。
可如此恶法施展于民间,时日一久,官民矛盾必然尖锐。怨气充塞,上干阴阳,盗贼滋生,人心携贰,天下便就要多事矣。故那‘怨气’总是需要一个释放的。就如老赵家过去百年里所面临的百多次农民起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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