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先行的大军已抵达凤州与梁州中间的地带,此处距离京畿仅余三百里,李隐率领先行大军选址扎营后,在此等待后方步军抵达。
昨日,军中一支斥候去往前方打探消息时,遭遇了卞军,就此爆发了一场千人规模的冲突,双方皆有百余伤亡。
前方不足百里处,便有卞春梁布下的防御。而除此外,附近几座城池中的百姓,在卞军的胁迫或煽动下,也皆在自发抵拒荣王大军的到来,他们大呼新帝已经建立大齐新朝,所谓李氏荣王,不过是前朝余孽,理当诛而后快。
寻常百姓也好,草莽匪贼也罢,此时无不陷入了为新朝建功立业的狂热氛围之中,杀气与戾气遮天盖地。
除了这些人为的阻碍之外,此刻阻挡在荣王大军与京畿之间的还有山脉河域等天险,尤其是春已尽,夏将至,即将迎来汛期。
至于改换进攻路线,也是不可行的,京畿北面有渭水环绕,南面为汉水起源,且汉水流经的山南东道正是卞春梁杀入京师时的来路,那里早已悉数被卞军掌控。
荣王大军只能从西面背部进攻,此处虽也有水险,好在多为支流,不似渭水那般凶险难渡。
动兵之前,荣王府的一众谋士们已再三估算过,此一战是至少要耗时半年的。
半年而已,他们原本运筹帷幄,有十足的耐心,可此时这耐心却被搅乱了——“常岁宁”于太原认祖归宗,并罢黜储君取而代之,就此占下了正统之名,借此招揽各方势力,以神授之说蛊惑民心。
他们坚决不承认“常岁宁”的皇室身份,但自有人愿意承认。
如此形势下,一众荣王府的心腹部将和谋士们难免心中焦急,此一日议事,有人向李隐提议:当缩短战事时间,即便不惜代价,也要尽快入主京师,以免被那“常岁宁”抢先一步!
盘坐于帐中上首的李隐却是摇头:
“不。越是如此,越不可鲁莽行事。”
“须知,前方皆是可怜的百姓。”李隐:“卞春梁之所以煽动他们抵御我李氏兵马,为得便是让我杀掉他们,进一步坐实李氏朝堂皇室的凶残无道,引发民怨,继而拥护大齐新朝——”
“就算本王踏着这些尸山血海,杀碾过去,除去卞春梁……”李隐说到这里,无声一笑:“却也不过是以满身恶名,为太原那位新任储君做嫁衣。”
到时他满手血腥,对方却干干净净……
这是他从前惯常用的手段,又如何能容许自己落入此等手段困境之中。
李隐抬眼,看向心腹部下们:“尔等此时自乱阵脚,便是中了两方之计了。”
“没错……”一名谋士神色凝重:“此时已至最关键之机,决计不能操之过急……此时最紧要的,是保下王爷的仁德之名。”
李隐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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