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走到这一步,她也曾试着问自己,天下之大,若谈治理,摆在首要的无疑便是人才二字,而用人之道,究竟是当以能者为先,还是可控者为上?
一直以来,她为了稳固皇权,大多时候被迫选择的皆是后者。
这让她得以在这个位置上稳居十余载,但时至今日,却也已然显露出了弊端。
可很多时候,她没有选择。
她非是以战功平定天下的开国君主,而是嫔妃出身的异姓女子,那些藩王武将根本不愿服她,她不杀他们,他们便会举兵杀来,她能做的便是先下手为强。
她不是不知这样做的代价,但是若重来一次,她依旧别无选择。
古往今来,哪个君王手上不曾染血,她不必回望来时,只需筹谋日后。
她可用、敢用的能者不多,而阿尚算是一个——
设法压制阿尚又能如何?从阿尚手中分出来的权势,也总归会落入他人之手,与其如此,她自然更愿意扶持自己的女儿——尤其是眼下群狼环伺的情形之下。
即便时至今日,阿尚并无回头看一眼的想法,但她们母女之间,总该静下心来,好好地坐下谈一场,才好进一步下其它定论。
她要让阿尚知道,她们之间不该是敌对的,这天下江山,本不该落入那些无能无德无功的外人手中。
“陛下,是否要让人详查常节使的身世……”司宫台掌事试着问道。
圣册帝却摇了头:“不必。”
阿尚此番能拿出七百万贯相资北境,可见是此前留下的基业……能隐藏多年而未曾废弛,多半深扎于底层,而如此存在,必与情报组织息息相关。
她此时令人去查,一旦惊动了阿尚的眼线,反而会令阿尚不喜,待她再生出戒备。
她要借此让阿尚明白,她并不忌惮有关“常岁宁”的一切,这亦是她的诚意。
“今年的荔枝,可在路上了?”
听得帝王此问,司宫台掌事忙道:“回陛下,应当已经启程了。”
今年因战乱之故,荔枝的运输晚了许多。
圣册帝道:“交待下去,令运输使者途中分两路而行,分出一半,直接送往江都刺史府。”
司宫台掌事应下,即刻安排去了。
直到退出大殿,司宫台掌事脸上才浮现一丝疑惑之色,圣人历来是防患于未然、宁可错杀的作风,可怎么唯独待这位淮南道节度使,不打算压制忌惮不说,反而这般器重信任?
且令运输使者直接送一半荔枝去往江都,如此一来,便等同是向世人昭告这份器重……陛下是要借这位常节使,来威慑压制其它势力吗?
司宫台掌事心中掂量着这份用意,不敢有丝毫耽搁地安排荔枝转运之事去了。
司宫台掌事前脚离开,后脚便有一道少年身影垂首进了殿内,躬身行礼:“儿臣参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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