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岁宁说着,让喜儿取了单子来:“请先生过目,好多钱呢。”
骆观临接过那张单子,看罢上面一笔笔不菲的数目,再抬眼看向坐在椅中的少女时,眼神略有了些变化。
她未费吹灰之力,甚至连那些盐商的面都没见,就让他们在短时日内主动掏出这么多银子来……的确有些手段。
而这么多血都放出来了,同意调控盐价,便是捎带着的事了。
骆观临深觉,对此时的江都上下而言,手段已无所谓对错高低之分,只要能稳住秩序,让这片土地上不再出现动乱与杀戮,便是她的本领。
骆观临欲言又止间,只见那少女朝他一笑:“骆先生想夸我,夸便是了。”
好似被一眼看穿心声的骆观临:……现在不想了!
一直未有插言的骆母正要代儿夸主之际,阿澈从外面走了进来,通传道:“女郎,王长史来了。”
常岁宁:“快请进来。”
王长史刚步入堂中行礼,便听常岁宁拿分享喜事的口吻道:“长史来得正好——”
她将盐商们的举动说了,又让王长史也快看看那张单子上的数目,一边感叹道:“不枉我每日都在叫穷,叫穷真的有用,天上当真下银子了。”
王长史惊喜地从骆观临手中接过那张单子,又不禁几分好奇地看着面前戴着半张面具的男人,及其身后四人——
王长史面上挂着和善有礼的笑意,斟酌着问:“不知阁下是……”
骆观临:……这个问题问的妙,最妙之处便在于他也不知自己“是谁”。
所以,他应当是谁?该以什么身份留在她身边?
定名分的时刻,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到来了,骆先生看向常岁宁。
常岁宁道:“这位先生是我特意请来的有识之士,日后便长居府中。”
王长史了然,新来的门客啊。
也是,刺史大人公务实在繁重,之后又要忙于战事,是该多养几个门客先生排忧解难。
王长史的语气便更客气了几分:“不知先生贵姓?”
骆观临负手不语,这个,他也不知道。
王长史心里有些犯嘀咕,什么都让主公来帮着答,这门客,戴着张面具,架子还怪大的咧。
常岁宁从脑子里随意揪了个字出来:“先生姓钱。”
这过于即兴的发挥,让骆观临在心中瞠目。
她脑子里只有钱是吧?
早知道,他方才便自己随机取一个了!
察觉到儿子的不满,骆母轻掐了他一把,钱这个姓好哇,多招财,多旺主!且死过一回的人,不就得图个吉利吗?
“钱先生啊……”王长史想了想,试着询问道:“先生可是出自吴兴钱氏?”
“正是正是……”骆母笑着点头。
骆观临:“?”
怎么就“正是”了!
怎么就当真带上吴中口音了!
殊不知,骆母虽未深思却有远虑——常刺史这般人物,日后门客必然众多,若没个正经来路,那必是会被遭人排挤,以致地位不稳的!
吴兴钱氏也是个大族,旁支众多,谁还能一个个去查问不成?
果然,王长史肃然起敬,又施一礼。
骆观临勉强还礼,心比肾都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