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将士们皆抬首望去,一时皆陷于那盛大的灿烂之中,这个离开江都的前夕,注定是难忘的。
烟火绽放中,常岁宁上了马,同肖旻等人告别而去。
一行人马于夜色中疾驰,奔向那烟花璀璨之处。
很快,扬州城门守卫看清了那驶来的一行人马的为首之人,急忙行礼让行:“见过刺史大人!”
常岁宁穿过城门即下马,而后快步登上了城楼。
城楼之上,荠菜等在那里,见得常岁宁,抱拳行礼:“将军!”
常岁宁笑着与她点头,径直走向立在城楼上方的那道人影,在他身侧站定,与他一同看向城中仍在燃放着的焰火,笑着问道:“先生觉得悦目否?”
被荠菜带来此处的骆观临,看也未看她一眼,负手冷笑道:“铺张奢靡,何谈悦目。”
常岁宁并不生气,微微笑着道:“可是先生,扬州原本就该是这幅模样啊。”
骆观临闻言,负在身后的手,手指微微攥起,渐渐绷紧了嘴角。
是,昔日的扬州城是这般模样的,是徐正业毁了那样的扬州,而他也并不无辜。
“扬州本就不该惨淡淡,苦兮兮。”常岁宁身形微转,回头环视城外:“这样热闹的扬州城才是扬州百姓记忆中的模样。烟花奢靡,却有昭苏之气,那些迟迟仍不敢回迁的流民,见得今夜烟花,便知可以回家了。”
骆观临一时沉默着,却也下意识地与她一同看向城外方向。
这些时日在刺史府中,常岁宁并不过分禁锢他的行动,故而他也得以知晓外界的诸多消息。
甚至常岁宁会将每日定下的新举措,交由他“过目”,不管他看是不看,她每日都会让人送来。
而事实上,他都看了。
见微可知着,更何况她所行并非“微末”。
良久的沉默后,骆观临开了口:“我可否问常刺史一个问题?”
“先生只管问来。”
“常刺史,想做谁?”
常岁宁赞许地点头:“先生这个问题问得甚好。”
骆观临:“……”
哪里就甚好了?
这种答话前,先肯定对方一番的口吻,怎好似在哄三岁孩童开心?
“先生肯问我话,便是甚好。”常岁宁看着城外夜色,笑着道:“先生问我想做谁,我谁也不想做,只想做常岁宁。”
骆观临微皱眉:“……如此,常岁宁欲何为?”
“还未想好。”
骆观临:“?”
“所以请先生教我。”常岁宁转头看向他,眼神真诚地道:“先生教我如何做常岁宁,我便如何做常岁宁。”
这种“我很需要先生来教,才不至于误入歧途”的眼神,叫骆观临“呵”地笑了一声——满嘴谎话!
偏生对方又厚颜道:“先生这张嘴威震四海,还教不好我一个区区常岁宁吗?”
骆观临又凉笑一声:“在下可没这泼天本领。”
“先生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骆观临:“我看常刺史心中分明早有所向,又何须旁人来教?”
“是,我本有道要守。”常岁宁转过身,面向城内漫天焰火,脸庞在忽明忽暗中隐现,声音也随焰火声起伏着,较之方才多了认真:“可单凭我一人之力,远不足以办到。这天下之大,如先生这般有才之士如群星璀璨,我欲聚群星之力,融会贯通,重列天地星棋之盘,为天下所用,使将崩之山河早日恢复秩序——”
“先生,这即是我所求之道。”
骆观临默然半晌,才又问:“那常刺史,是欲自立,还是另择明主?”
很快,少女平静坦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若现明主,定当追随。”她道:“若无明主,我为明主。”
一道焰火在头顶夜幕之上轰然炸开,也使得骆观临心头大震,他一时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那毫无隐瞒的少女。
不是……她竟不是要扶持她父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