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甩了甩那沾着血的衣袖,负在身后,挺着大肚子往里间走去,“嘿”地笑道:“往后我家主公说了才算!”
但也不必叫殿下知晓。
殿下想做什么都可以,不必以存续他这区区一条烂命为目的。
一切自有缘法,且随缘去。
无绝独自坐下,拿起筷子大快朵颐,将腮帮子撑满。
吃得心满意足后,无绝搁下筷子,眉间却又生出两分惆怅。
都说吃饱喝足不想家,可吃饭前他尚还能“且虽缘去”呢,此刻填饱了肚子,却又忍不住生出贪念来了——
他想给老常熬羊汤,殿下的生辰就要到了,他还想给殿下煮一碗长寿面,加上两个蛋。
倒不知殿下与阎王爷孰快,哪个会先来接他?
常岁宁是否比阎王爷要快,一时尚无答案,但她此番赶回江南却是不慢。
常岁宁率两万轻骑先锋先行,肖旻坐镇中军,后军则负责押送那六万俘虏。
另有两万人乘船走水路,押运大部分粮草补给。
同样走水路的还有榴火和四时夫妻俩。
此行除了先前向寿州、光州借调来的战船之外,还缴获了徐军的全部船只,皆已大致修缮完成,故而船只数目是很宽裕的。既然条件允许,常岁宁便没让榴火长途奔劳。
到底她家榴火也称得上战功累累,是值得一些老将的待遇的。
榴火这一程很是舒心,晚间卧在单独的船舱里头,一觉到天明。白日里便威风凛凛地站在甲板之上,带着四时一同眺望沿途风景,炫耀自己当初随主人一同打过的江山。
只有一点很烦——那个叫阿澈的勤快得过了头,动辄便都要将它刷洗一遍!
这一日,大倔种气息不减当年的榴火抖了阿澈一身水。
阿澈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前有被当儿子的喷一身口水,后有被当爹的甩一身洗澡水,他找谁说理去?
榴火又抖了抖皮毛,水珠飞溅,荡起一阵蒙蒙水雾。
归期正被同样的细细雨雾笼罩,顺亮的皮毛上沾了层湿润之气。
蒙蒙细雨不耽搁赶路,常岁宁下令继续前行。
她得快些赶回去,去瞧瞧老常给她的生辰礼备好了没有——
大约是许久未给她过生辰,老常此一遭倒是难得的细心,提早便来信问她有无想要的生辰礼。
常岁宁想了想,还真有。
她提笔写下了一个名字,又特意补充俩字——活的。
赶着拆礼物的心情总是迫不及待的,如此冒着细雨行了半日,元祥带着何武虎从前方折返来报:“将军,再有十里便可至常大将军扎营之处了!”
常岁宁扬眉颔首。
元祥加入队伍,跟随常岁宁左右,继续前行。
元祥此番仍跟着常岁宁回江南,是崔璟主动提议,常岁宁稍作思量后,便不客气地将人带上了。
如今她身边尚无真正训练有素的亲兵,荠菜她们经验尚少,何武虎等人更是未经雕琢——而元祥出身玄策军,跟随崔璟南征北战多年,如此人才恰是眼下她最缺乏的,借来做个教头,再适合不过。
此番,算是用一个阿兄换来一个元祥,这笔账怎么算都赚得很大。
……
“大将军,女郎回来了!”
常阔听得这声通传,精神大振,丢了手中军务,步子虽跛却也飞快地迎了出去。
常岁宁下马,朝他走来。
“宁远将军回来了!”
“宁远将军!”
四下的行礼声都透着振奋,那些将士们望向那带着赫赫战功归来的少女,一双双眼睛无不炯炯有神。
气氛使然,常阔抬手刚要跟着行礼之际,又蓦地反应过来,双手改为往前伸去,拍了拍闺女殿下的肩膀:“我们的大功臣可算是回来了!”
常岁宁也笑着朝他伸出一只手去:“阿爹,我的生辰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