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先还曾叱骂过冯敏,但如今已没有分毫力气了。
身上伤口溃烂,她已三日未能进食,此刻她看着狱卒送来的那一碗水,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发出微弱的声音:“敏儿……水……”
“祖母要喝水吗?”冯敏走过来。
解氏艰难地抬头,看着孙女端起那碗水。
冯敏往后退了两步,缓缓将水倒在地上。
“你……”解氏绝望的眼中浮现厉色与恨意:“你这悖逆不孝的混账,你……不得好死!”
“祖母说的对也不对,我是该死,该不得好死,那是因我杀了人,理应如此,却非是因祖母口中的悖逆不孝。”
冯敏眼中也有恨意闪烁:“祖母很需要这碗水,没了这碗水就会死是吗,那当初祖母将我推向绝境,还要拿我来换取利益时,可曾想过我也会死!”
“祖母当然想过……”她笑了一声:“祖母唯一没想过的是,我这该死之人,还能拉着祖母一同去死。”
“我有今日,也皆拜祖母所赐……所以,这是祖母应得的报应。”
冯敏将最后一滴水倒尽后,将那只破碗丢到解氏面前。
解氏瞪大眼睛,试图爬向地上那一滩水,短短的距离此刻却似有千里远,成了她此生也无法抵达之处。
天亮之际,解氏彻底没了呼吸,只一双眼睛依旧瞪得极大。
冯敏无力地瘫坐在地,仰头看向头顶上方漏进来的那一缕微弱天光。
很快,她被带出牢房,同一群犯人依次被绑起,在一群官差的押送下,经过长街,被人唾骂,出了城门。
她的母亲在城外送她,花了银子打点官差,以求流放途中可多些照拂。
看着昔日在自己眼中最是无用的阿娘,此刻尽力在替自己打点,冯敏微红了眼眶,心中悔意更甚。
从前她只听祖母的话,对阿娘那些“懦弱”的教导不屑一顾,而今……
“敏儿……我们做错事,便当承担……”
妇人含泪抚摸她的脸,“阿娘会尽力为你打点一切,流放途中很苦,到了岭南也会很苦,但你知错能改,便还有一线机会,若来日有幸遇天下大赦之时……你我母女或许还能有团聚之日。”
“无论旁人如何,阿娘都会等我的敏儿回来。”
冯敏泪如雨下,向妇人重重点头。
……
午时三刻至,刽子手举起了手中的斩刀。
正午的日光照在刀背之上,折出刺目光芒,被绑缚跪于刑场中央的明谨却不敢闭眼。
他不敢相信自己就要这么死去。
他想提醒所有人他是明家嫡子,须知就连那太子李智见了他都不敢大声说话!
可他的嘴被堵得死死的,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看着四周围观之人,听着刀环颤动之音,他终于开始畏惧,露出了恐惧神态。
下一刻,那恐惧之色彻底凝固在了滚落在刑台上的那颗头颅之上,失去了那颗头颅的身体仍跪在原处。
四下有人拍手称快,也有人被震慑住,议论声嘈杂混乱。
这便是圣册帝下令公开处置明谨的原因之一,民心需要宣泄和震慑,也需要亲眼见证帝王的大义灭亲之举。
常岁宁也来观刑了,确切来说是从庄子上见罢沈三猫回来后,顺路过来看看热闹。
她最后看了一眼身首分家的明谨,转身离开了人群。
离开刑场不远,常岁宁将上马车之际,一群年纪衣着各异之人快步追上前来。
“常娘子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