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宴过半之际,内侍的一声高唱,在园中传开——
“天镜国师到——”
四下顿起讶然之音。
“天镜国师来了?”
“国师竟出关了?”
众人无不朝来人处看去。
走来的是一名道人,其面上已现苍老之态,须发更是全白,约七十岁往上,然步履轻盈如风,竟不似老者。
常岁宁反应了一下,低声问喜儿:“天镜国师……可是相士出身?”
喜儿点头,小声说着:“正是呢,天镜国师精擅相术,凡经其之手卜算出的预言,可都准得很……只是不知为何,三年前天镜国师忽然闭关,一直未再于人前出现过……”
常岁宁了然。
那便是了。
从前她便听闻过阆中出了一位精研易算玄学的奇人相士,极擅与人相面——她还曾使人去寻过,但并未能寻到此人踪迹,无绝为此还颇有些委屈,酒后抱着老常哭了一场,道她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没想到时隔十数年,对方竟成了大盛的国师了。
而传言道,其人不单通晓相术,似还喜好长生之术……
常岁宁思索间,视线中只见那位天镜国师已走了过来。
她与魏妙青等人立在一丛花木前,而那原本前行的天镜国师在经过她们面前时,忽然停下了脚步。
那道人转头,一双眼睛清亮又静谧,似可窥破万物踪迹。
常岁宁猝不及防之下,与那双眼睛对视上了。
而之所以会对视,是因对方也在看着她。
四目相视间,四下有秋风卷落叶起,少女臂弯间的披帛随风飞扬,发间珠钗发出轻响。
此一瞬,常岁宁竟莫名生出两分无所遁形之感。
那是一种源于内心深处的感应与不安,但她最擅长的便是掩饰情绪,无论面对何人无论是何情形——
风止,披帛落,珠钗静。
少女抬手,垂眸无声行礼。
天镜国师几不可察地微一颔首,复才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去。
这一幕被圣册帝看在眼中。
见天镜国师走来,圣册帝含笑道:“国师终于出关,朕实恭候许久了。”
一时间,四下恭贺天镜国师出关之言此起彼伏,太子甚至起了身相贺。
长孙垣未曾言语,只无声看着那鹤发童颜的道人——对方此时出关,是巧合吗?
……
自园中返回临时处理政事的书房内,圣册帝与天镜国师单独谈法许久。
末了,圣册帝问:“朕今日见国师……似格外留意花会上的一位女郎?”
“是。”天镜国师道:“此女面相尤奇也。”
圣册帝眼神微动:“奇之一字……有何深意?”
天镜国师一时未答,而是道:“贫道想借此女生辰八字一看,不知可否?”
他知晓此次花宴是为择选太子妃,而凡参宴者,生辰八字必记录在册。
圣册帝颔首,示意明洛取来。
然翻到常岁宁那一页时,明洛却道:“启禀圣人,常家娘子其上所载生辰八字不详。”
圣册帝便看向天镜国师:“是了,国师有所不知,此女本为孤女,家中之人早故,机缘巧合之下为常大将军府所收养……故生辰八字无法探寻了。”
“竟是如此……”天镜国师眼神微动,似有了然,又似愈发奇惑:“倒难怪贫道一见其面相,便生无法窥测之感。”
无法窥测?
圣册帝问:“国师方才称其面相尤奇,所指便是这无法窥测之奇?”
天镜国师微摇头:“不止如此……”
半炷香后,天镜国师方才离去。
圣册帝若有所思,目光落到了那名册之上。
其上一页所载——兴宁坊骠骑大将军府常岁宁,年十六,生辰不详。
明洛的视线也缓缓落下。
片刻后,她斟酌着开口:“陛下,微臣有一提议,不知可行否。”
“且说。”
明洛:“现下看来,常家娘子,或才是最好的太子妃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