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奏琴的女子似抬起了眼睛,看向了她——
“玉屑,你来了。”
那声音平缓沉静,在这雨夜里却显出了诡异的空灵之感。
玉屑面上再无半分血色,她颤颤地上前,跨过那木屋门槛,扑跪了下去。
“……殿下!是婢子,是婢子来了!”
看着那此刻跪伏在地,恐惧而卑微的昔日女使,常岁宁面上无一丝起伏。
显然,她在“假扮”李尚。
从前因需要假扮阿效,她曾特意学了如何改变声音、神态、举止、字迹,这些技巧用得熟了,便也成了一样本领。
她擅模仿他人,而刚巧她又是这世上最熟悉李尚的人,“学起”对方的语气与动作神态,再借着这漆黑喧嚣雨夜做掩饰,乍一看,应能有五六分相似。
剩下的四五分,一半得益于这只有昔年的李尚奏得出来的琴音,一半则是凭着玉屑这混沌不清的神智与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从玉屑此时的反应来看,她这“以假乱真”的计划应是顺利的。
既是顺利,那便可以问话了。
“为何要在茶水中下毒?”
在这个雨夜中,她这似人似鬼似梦中一缕游魂般的存在,问起话来是不必有任何铺垫与修饰的。
跪伏在地不敢抬首的玉屑闻言身形一僵,眼底剧烈翻涌着。
殿下……殿下果然知晓,果然是找她问罪来了!
“我在问你话——”
那平缓到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再次在上方响起,落在玉屑耳中压迫感尤甚,叫她无法喘息,仿佛心跳都停止了。
“婢子……婢子不知那是毒药!”说起旧事,她声音颤栗激动起伏不定,言辞也是有些混乱的——
“那是,那是他们给婢子的,说是药量轻缓不易被察觉,殿下服下之后半个时辰内才只会逐渐没了力气,绝不会伤及殿下……”
“到那时,婢子便可以与他们一起将殿下救出去了!”
“婢子是为了救殿下离开北狄,绝无害殿下之心!”
“是他们骗了婢子!”
她几乎是哭着道:“婢子自幼追随殿下,怎会害殿下,婢子怎么会……”
“救我离开北狄?”那道平缓的声音问:“既是救我,为何要下药?”
“他们说殿下心性刚直,必不会同意于战前暗下脱逃……想要救殿下,只能先在殿下的茶水中下药,待殿下昏迷后,带着殿下偷偷离开……到时他们安排的人便会来接应的!”
常岁宁听来只觉荒谬可笑。
“何为我不会同意于战前脱逃?我非此战主帅,只为人质而已,若有机会离开,岂有坐以待毙之理?”她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极淡的讽刺:“你既追随我多年,在你眼中,我便是此等无脑盲目求死之人吗?”
玉屑不停地摇头:“殿下的帐外多了许多北狄士兵,他们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殿下,婢子实在担心殿下安危,是婢子……是婢子急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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