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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回首似冷霜

只有十岁的孩子渐渐发现,他的母亲越来越不爱说话,心情越来越沉郁,身体也不如从前那么好了。他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却明白,她的母亲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开心快乐。

直到某一天,庞大少爷竟然偷偷饮了酒,借着酒意指着孩子鼻子骂:“你竟然也学我练武?你配吗?你难道不知道,别人都说你是狗杂种吗?你有什么资格姓庞?”

孩子第一次听到他的大哥如此骂他,脸色都白了。

大少爷依旧喋喋不休地冷笑着嘲讽:“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说你是杂种吗?因为你娘是一个贱人,只有贱人才生得出你这样的贱种。你一个妾生的狗崽子也配和我一样当少爷?”

十岁的孩子愤怒了,他没有与比他大了整整五岁的大少爷对骂,而是直接跳起来,一拳打断了大少爷的鼻梁骨。大少爷血流满面,捂着鼻子破口大骂,然后发狂似的扑上去,两人立刻扭打在一起。

大少爷虽常年习武,但练的功夫花架子太多,实用的太少,他急怒之下,动起手来几乎把师傅教的招式全忘了,只凭着年长几岁的蛮力乱打一通。而那孩子练的虽也是花架子,可他练得刻苦,基本功远比大少爷扎实,所以他才能一拳打断对方的鼻子。两人扭打间,大少爷虽仗着身高体壮的优势追着孩子满院子跑,可挨的拳头却比那孩子要多得多,这让大少爷更为急怒。

但那孩子毕竟只有十岁,不多时终于体力耗尽,被大少爷扑倒在地,可那孩子却是倔脾气,尽管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但他硬是没吭一声。直到两人的打斗声惊动了府中众人,才被七手八脚的拉扯开。

庞府中人一看两人一个满脸是血,一个鼻青脸肿,顿时都炸开了锅。阿米娜闻迅赶来,见状顿时面无血色。那主母更是扯着嗓子哭叫,说六房的小崽子要杀他的儿子。

阿米娜伸手就扇了儿子一耳光,怒斥着让孩子赔礼道歉。可那孩子却紧闭着嘴泪水直流,却就是不肯说半句话。

那主母趁机喝骂阿米娜,说她的儿子是没有教养的异族蛮子,根本不懂何为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阿米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幸好当时庞老爷正好在家,匆匆赶来后,他喝退众人,然后让两个儿子当面对质,说清楚来龙去脉,男孩终于说出了打架的原因。

庞老爷听完后勃然大怒,指着大少爷骂道:“你这不孝子,你骂他是狗杂种,岂不是连你爹我也一起骂了?”一怒之下将大少爷禁足三日,在祖宗灵前下跪思过。

然后他又对那孩子说道:“自古长兄如父,你出手伤你大哥,简直目无尊长,该领家法。”喝令家丁按住孩子,亲手取了鞭子鞭打二十,直抽得孩子屁股鲜血直流,卧床半月。

阿米娜郁怒攻心,病情愈加严重。

孩子卧床期间,庞老爷曾来看望,并当着阿米娜的面对孩子语重心长的说:“你大哥虽有错在先,但尊父敬兄乃是礼法,你既然先动了手,这顿鞭子便必须自己受着,你也怪不得我。”

“但,你打得好。”庞老爷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的小儿子,语气沉重地说道:“如果别人无法给你公道,那你就只能靠自己把公道抢回来。”

自此以后,阿米娜母子在庞府中的日子越发难过,庞家几个女人在主母的授意下,将那对母子视为仇敌。而阿米娜虽还未到三十,却已经病入膏肓。而那个孩子,却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不少。

一晃眼又过了三年,孩子已经十三岁。这一年的冬天,庞老爷受好友邀请夜游冬湖,在画舫上多喝了几杯,散场离开时不慎从甲板上坠落湖中。冬时水冷彻骨,加上年事已高,庞老爷被救上来时已经奄奄一息。人被送回庞府后,还未交代完后事便一命呜呼。

庞老爷一死,偌大的庞府顿时群龙无首,庞家主母趁机掌握庞府大权,不但使用诡计销毁了庞老爷生前留给阿米娜一部分家业的亲笔遗嘱,更对她母子开始肆无忌惮的针对打压,意欲将二人赶出庞府。没有了庞老爷这个倚靠,阿米娜度日如年心力交瘁,病情每况愈下,内外交困之下,阿米娜终于卧床不起,时常呕血水米难进。

还没有等到过年,某一夜大雪,阿米娜喝完贴身丫鬟送来的汤药后,突然呕血不止,最后在儿子的哭喊中不甘的咽了气。

失去了两个依靠后,十三岁的孩子一时举目无亲,他的大娘不但趁机遣走了教书的先生,更收回了院中的下人,只留下孩子孤身一人艰难度日。所幸庞府中还有一个由五夫人所出如今尚未出阁的小姐平日里与那孩子感情甚深,时不时的偷偷接济于他,才不至于让他饿死在那个冬天里。

庞老爷死后,庞府的厄运却还没结束。在那年除夕,大少爷以庞府家主的身份邀请了许多他在外面结交的朋友一起在府中喝酒作乐,深夜时庞府突然走水,大火笼罩了整个庞府。混乱中,一群来历不明的人突然冲进了庞府,趁机抢光了庞府中积攒多年的金银。那孩子本在偏院中昏昏沉沉的睡着,忽然被浓烟呛醒,他慌忙冲出院子,看到整座庞府已经被大火包围。

他吓坏了,急忙跑去正房那边,却看到到处都是尖叫乱跑的人,会客厅里,大少爷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大少爷既震惊又愤怒,但在刀口之下,他只得乖乖的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孩子认得那些人,他们正是大少爷邀请的朋友。或许大少爷万万没想到,前一刻还在与他把酒言欢的朋友,下一刻就突然用刀逼他说出府中钱库的所在。而且府中的大火,显然也是他们放的,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孩子吓呆了,双腿直哆嗦。他从火光中看到大少爷在说了几句话后,忽然就被一刀割断了脖子,鲜血像喷泉一样喷溅出来。孩子魂飞魄散,裤裆顿时一片温热。

大少爷死了,他到死都没明白自己为何会死。然后十几个陌生人开始在庞府洗劫,过程中无论男女,遇之则杀,烈火冲天的庞府中顿时尖叫惨嚎声连绵不绝,原本富甲一方的庞府顿时变成火海炼狱。

那孩子躲在大门外,一时吓得口不能言足不能动,浑身颤抖如筛糠。猛然惊醒后,他才想起府中那个与他感情甚好的姐姐,于是拔腿就朝另一边的偏方跑去。

等他踉跄着跑到五夫人的院子外时,看到的只有冲天的火光,那处院子已经早已被烈火吞噬。

孩子这才知道,他的家已经完了,家里的其他人也完了。

于是他只有逃跑,尽管他满腹悲愤,但他别无他法。

一夜之间,他彻底成了一个孤儿。

那一年,扬州城里出了一件大案:除夕夜里,富商庞伯之府中被强盗闯入,家财被洗劫一空,庞府满门三十余人无一活口。

成了孤儿的少年没有了家,又怕被那些歹人认出,便只能悄然离开扬州。他身无分文,又不知该去哪里,便只能一路漫无目的的流浪。饿了,就抓鱼摘果充饥,渴了,河中捧一把水吞进肚里,倘若运气不好生了病,也只能听天由命的硬熬着。如此过了半年,少年不知身在何处,人也变得骨瘦如柴,等待他的,似乎只有无尽的凄惨和不知哪一天就会到来的死亡。

少年半年来从来没吃过一顿饱饭,他做过乞丐,但因他相貌与常人有别,那些人见到他后只会捉弄恐吓,不愿施舍于他。少年却颇有原则,宁愿喝河水吃野果也决不愿去做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秋天的时候,少年流浪到一个名叫金陵的地方。金陵城外有一条大河,河边有渡口,往来的船只很多,所以经常会有人招用苦力搬运货物。少年大着胆子去了渡口,希望能找到一份能够吃上一口饭的营生。他苦等数日,最后终于被人看中,得到了一份在船上搬运粮包的活计。

瘦弱的少年虽从没干过苦力活,但为了能活下去,他也只能拼命干活,就算肩膀被磨破脚板起了血泡,他也决不放弃,因为每日收工时手里的几个铜钱,才会让少年有活下去的希望。

那一日,金陵下起了毛毛细雨,少年坐在岸边等着结算今天的工钱。他脸上被秋雨淋湿,有一种黏稠阴冷的感觉。他忽然想起从前在扬州时的日子,也想起了他的母亲,然后他早已变得黝黑瘦削的脸庞上雨水和泪水便和在了一起流进了他的嘴里,味道很酸也很苦。

轮到少年领取工钱的时候,工头却告诉他他被辞退了,原因是他每天搬的粮包没有别人多,工头还要供他一顿馒头,这让工头觉得不值。少年硬着头皮对工头说他今天已经做了一天工,应该结算今日的工钱。哪知那工头却冷笑着说道:“老子是看你可怜的份上才让你在这里吃几天饱饭,不然像你这样的贱种,别人早就赶一走了,你居然还敢找老子要工钱?”

少年又一次受到了侮辱,但他没有像当年那样挥出自己的拳头,因为他已经没有那种胆量和气力了。但他不甘心,死皮赖脸的缠着工头,工头一怒之下,一脚将他踢得滚了出去,然后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那是一个路人,被少年撞到后,他没有发火,也没有往后退,而是低头看着躺在泥泞中的少年。

那是少年与那人的第一次相遇。

那是一个相貌清俊斯文脸色略显苍白的年轻男人,身形修长瘦削,目光中带着几分怜悯几分疑惑几分戏谑。

少年躺在泥泞中与他四目相对,后者忽然轻轻一笑,然后转身走开。

但他并没有走远,而是在码头边的一个卖茶的摊子坐了下来,要了一壶茶几个馒头,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少年从地上爬起,满身泥泞。他本想一走了之,可又很不甘心,犹豫许久后,他终于做了决定,他想要回自己的工钱。可是工头人高马大,身边还有几个帮手,少年一时无计可施,只得一屁股坐在码头边,眼睛直盯着远处的工头。

他一边等一边想着办法,这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少年没有注意到,那个被他撞到的年轻男人,也已经在茶摊坐了一个时辰。

他不像是在等人,也不像是要着急坐船离开,茶摊的茶也并不好喝,那他是在等什么?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已经见黑,工头那边已经要准备离开了。

少年心里十分焦急,可他不想挨饿,更不想挨揍。他的拳头握紧又松,松了又紧,却又迟迟下不了决心。

这个时候,少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喂……”

少年蓦然回头,就看到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正是先前被他撞到的那名男子。

少年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对方叫他做甚。

那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少年,忽然伸出双手摊开,他的右手中是一个馒头,左手中是一块碎银。

少年目光更疑惑了。

那人笑吟吟的看着他,问道:“你想要吗?”

少年看着那人双手中的馒头和银子,肚子里忽然咕噜起来。

少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然后点了点头。

因为他已经很饿了。

那人却又笑道:”二选一,你要哪一个?”

少年再次看了看馒头和银子,忽然又抬头看向那人,犹豫片刻后,他最后指了指馒头。

“看来你倒是不贪心嘛。”那人依旧似笑非笑,却忽然轻轻一叹,说道:“可是吃了这个馒头后,你下一顿还能再吃吗?”

少年眼睛一酸,他说不出话来。

“你的工钱虽然不多,但能买好几个这样的馒头。”那人说道:“你为什么不去要回自己的钱呢?那是你该得的。”

少年一愣,转头看了一眼那边,工头已经要走了。

“如果你敢去要回自己的工钱,那我这个馒头还有十两银子就是你的了。”那人微笑着说道:“如果该是你的东西别人不给,那你为什么不去自己抢回来?”

少年猛然抬头看着那个男人,目光恍惚,因为那人的话让他突然想起了他的父亲。

曾几何时,他的父亲也说过类似的话:“如果别人无法给你公道,那你就只能靠自己把公道抢回来。”

少年像是忽然生出无穷的勇气,他赫然起身朝着工头跑了过去,恶狠狠的堵住了工头的去路。

那年轻男人不紧不慢的跟在少年的身后,他的目光充满戏谑,他要看热闹。

被突然堵住去路的工头吃了一惊,当他看到是那个骨瘦如柴的少年时,他忍不住冷笑起来:“又是你这小贱种,你想干什么?”

“我要我的钱,七个铜钱。”少年一字一字的说道:“那是我该得的。”

工头和他的伙计们都笑了起来。

“要钱吗?”工头笑道:“如果你能从我胯下钻过去,你就能拿到你的工钱了。”

他大笑着张开了双腿。

少年涨红了脸握紧了拳头,咬牙道:“你休想。”

工头愣了一下,目光看向少年身后的年轻男人,忽然冷笑道:“我说你这贱种怎么突然有了胆子,敢情是有了帮手。”他指着男人,问道:“小子,你是来帮他要钱的吗?”

那人微笑着摇头,却又说道:“他既然已经做了一天工,就该拿到他该得的,这很合理。”

工头不怒反笑,道:“那我就是不给呢?你要如何?”

那人还是面带微笑,淡淡道:“你不给,那他为什么不能自己抢回来?”

“抢?”

工头又愣住了,然后他阴恻恻的冷笑道:“好小子,敢情你是来找茬的。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金陵码头是谁的地盘!”

那人还是摇头,说道:“不管这码头是谁的地盘,该给的钱还是得给,这根本就是两码事。”

工头身边的伙计不耐地叫道:“小子,劝你识趣些赶紧滚,这金陵码头可是我们吴三爷管着的,再不走,打断你的腿。”

几个伙计已经开始摩拳擦掌。

哪知那人还是一动不动,他负手而立淡淡道:“我和你们没关系,我只是想看看他到底敢不敢抢回他的钱而已。”

眼看局势不妙,那少年心跳如擂鼓,可他还是鼓着勇气没有退缩。

他决定要拼了,反正他已经厌倦了这样的日子。

工头审视着那年轻男人,忽然皱眉道:“朋友,你到底是哪一路的,何不报上名来?”

工头虽飞扬跋扈惯了,但他混迹码头多年也算有几分见识,见对方虽孤身一人,但似乎有恃无恐,生怕对方是江湖上的某位少年侠客路见不平,于是语气略有缓和。

哪知那人还是微笑着摇头,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工头两道八字眉一挑,见那人相貌斯文身形瘦削,看上去并不像是行走江湖的侠少,顿时怒从心头起,狞笑道:“好小子,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你吴三爷不客气了!”他一挥手,三个伙计就气势汹汹的扑向了那人。

那时天已渐黑,码头上人虽不多,但一看有人闹事打架,全都躲得远远的看起热闹来。

少年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他也不明白那个男人为何要多管闲事。倘若真挨了一顿毒,那岂不是真真的自讨苦吃?

就在少年暗自惊疑间,忽听几声扑通声响,那三个伙计竟然不知怎的一起跌倒在地滚了出去,顿时成了三个泥汤人。

码头上看热闹的人群中发出一阵诧异的惊呼。

但那年轻人却还是站在原地,仿佛根本就不曾动过。

那工头同样不知发生何事,他只看到那人右脚只轻轻往外跨了一步,同时扬了扬左手衣袖,就如同掸了掸灰尘一样随意。三名伙计中冲在最前的那人一只脚刚好勾到那人的右脚,整个人就突兀的摔了出去;另外两个伙计拳头刚挥出一半,就被那随意挥出的衣袖带得向外一偏,两个人便同时跌倒。

三个伙计被摔跌得眼冒金星,像是见了鬼似的面面相觑,一时再不敢轻举妄动。

那工头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他见多识广,已经看出那个年轻人不是寻常人物。

“原来朋友是扮猪吃老虎,深藏不露。”工头面皮抽搐几下,冷笑道:“是吴某有眼不识泰山了。朋友,你到底是谁?”

那人含笑而立,摇头道:“我已经说过了,我和你没关系,我是来看热闹的,所以你需要知道我是谁。你若识趣,那我也同样识趣。”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你不找我麻烦,那我也不会主动让你难堪。

工头神色阴沉不定,一时没有说话。

那人却抬头看了看天色,忽然看向呆若木鸡的少年,说道:“天色不早了,你如果不敢去要钱,我可要走了。”

少年如梦初醒,他大叫一声冲向了工头。工头一心都在那人身上,顿时被少年拦腰抱住,一时惊怒交迸,连声呵斥。

少年抱住工头,腾出一只手抓向后者腰间钱袋。工头不知少年为何突然有了那等气力,挣扎几下竟无法脱身,顿时大怒喝骂道:“小贱种敢抢老子的钱,你不想活了?”一时膝撞拳打,打得少年连声闷哼,他却死活不肯撒手。

那年轻人见状,嘴角勾起笑意,他看得津津有味。

少年和工头扭作一团互不相让,撕打间工头脚下被绊了一跤,两人同时跌倒。少年不惧浑身疼痛,抱着工头死缠烂打,工头常年混迹码头,也算当地一霸,何时被人如此难堪过?顿时又急又怒连骂带打,就是不让少年抢走他的钱袋。

扭打正酣,少年忽然一口咬在工头手臂上,顿时血流如注。工头痛得大叫一声,怒不可遏,突然腾出手反手从腰后拔出一柄匕首,厉声道:“狗杂种,老子结果了你!”扬手就向少年背心插去。

围观众人一看动了刀子,都发出一声惊呼。

眼看少年就将被一刀毙命,忽然一点白影破空一闪,嘭一声击中工头握刀的手腕,匕首应声脱手飞出,那只手腕同时骨头断裂。

白影落地,竟是一小块碎银。

工头惊叫一声,握着手腕连声痛哼。少年趁机扒下他腰间钱袋,随即仓惶起身跳开。

工头手腕已断,直痛得脸色翻白,他怒视着那年轻人,厉声道:“你……!”

年轻人摇头轻叹,幽幽道:“不过就区区几个子儿,你却动了刀子,这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好……好得很……”工头咬牙切齿,恨声道:“吴某人今儿认栽,你够胆就留下名号,也好让吴某记得你。”

那人却不理他,只看着那少年。

少年一时不知所措,看着手里的钱袋发愣。

“小子,还不拿了钱去买馒头?”那人出言提醒道。

少年慌忙回神,颤抖着手打开钱袋,从里面取出了七个铜钱,然后将钱袋扔在了工头脚下。

工头已被三个估计扶起,恶狠狠的盯着少年。

那年轻人忽然挑了挑眉,用一种意味深长的口气对少年道:“现在像你这种不贪心的人已经不多了呢。”

然后他走近少年,把手中的馒头递到少年手中,又重新从怀里取出一块碎银,淡淡道:“这些也是你该得的,我说话算话。”

少年看着他,目光有些恍惚。

那人复又看向工头,口气平淡:“那十两银子,就当是给你的汤药费了。”随后一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说道:“至于我是谁,你还不配知道。”

说完后,他衣袖轻拂,转身朝码头外走去,然后登上了一艘船。

少年隐约听到那人边走边叹息道:“也没什么意思。”

少年知道他已经不能再继续留在金陵,所以他略一犹豫后,便在茶摊买了几个馒头,然后也紧跟着那个年轻男人上了船。

他手里已经有了银两,所以他付得起船资。

那天晚上,少年吃了一顿大半年来最饱的一顿饭,虽然只是几个馒头。

他不知道这艘船要去哪里,但只要能离开金陵就好。

年轻男人上了船后就径直进了一间包厢,然后再也没出来过。

少年就一个人坐在船上,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少年被船夫叫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少年这才发现,这艘船除了自己和那个男人再加一个船夫外,便再无他人。

船顺流而下,水波轻荡,雾光迷朦。

那年轻男人就负手站在船舷边,看着岸边渐行渐远的景色。

少年犹豫片刻,然后缓缓走近那人,他刚想开口,那人便忽然问道:“你知不知道,这艘船已经被我包了?”

他依旧在看着岸边,语气不冷不热。

少年吃了一惊,忙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他很尴尬,只得低头解释。

那人又问道:“那你为何要上来?”

少年支支吾吾,说道:“我……我只想离开那个地方……但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所以只能跟着上了船……”

“我们不熟。”那人淡淡道:“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少年张了张嘴,鼓起勇气道:“就算你是坏人,我也得先谢谢你救了我,没有帮忙,我只怕早已死了。”

那人正眼也不瞧少年一眼,淡然道:“你不用谢我,我只是刚好无聊想看一场戏罢了,只可惜也没什么精彩之处,忒也乏味。”他忽然语气一变,冷声道:“明天船一靠岸,你就走。”

那人转身朝舱内走去,忽然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站在清晨微凉的秋风里,低声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叫庞冲,是扬州人。”

那人略一沉吟,随后走入了舱内,那一天再没有出来过。

「这一章计划两万多字的,但是因为前几天手机忘记保存所以重新写了一遍,相当的头疼,时间也拖得长,只能先发了。手机码字真不容易,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求推荐求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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