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淡淡看他一眼,“我姓方,单名一个胜字。”
“方?我听说城中永康医馆的当家人就姓方,方兄是永康医馆的?这可失敬了。在下姓林,林绛轩,绛色之绛,气宇轩昂的轩。”
方胜不置可否,反问道,“你不是本地人,才搬来的?看你不像是农户,以前是读书人?怎地跑到这么个小村子里来教书了?这如何能维持生计?”
林绛轩认为但凡有点真本事的人都会有些古怪脾气,见识过动辄就要杀人才肯治病的‘杀人名医’平一指,他对面前这位只是态度倨傲点的方大夫就很能接受了。
继续好脾气道,“我是从陕西来的,老家没什么亲人了,就变卖了家资来平定州投靠亲戚,谁知亲戚早就搬走,我找不到他们,看看此地风土人情都还不错,就干脆住了下来,平日里无事,就教教村里的小孩子们识几个字,不收钱的,打发时间罢了。”
方胜‘嗯’了一声,四处看看,只见屋子中收拾得干净舒适,青砖铺地,里面一张大床,铺了雪白的被褥床帐,靠窗的地方摆着张矮桌,上面有铜镜梳子,另有几个小瓷罐,这架势竟有点像女子的妆台。
一个镂空多宝架子将内室和外室隔开,架子上放着些泥雕木塑的小物事,虽不贵重,但形态生动,很有趣味。
外间一张大桌,桌上摊着笔墨书籍,应该是被主人当成书案用了,旁边两三把崭新的藤椅,上面都衬了厚厚的棉布垫子,棉布应该是农家自己织的,蓝花白底,看着乡土朴实,他自己现在就坐着一把,软软乎乎的还挺舒服。
墙上挂了几幅字画,也不像寻常读书人,讲究挂个梅兰竹菊或是燃藜,拾履之类的,全是些花鸟鱼虫,极尽色彩鲜艳之能事,墙角处还悬着一把长剑。
农舍里冒出这么一间屋子还真是不伦不类的,不过屋子里光线充足色彩明快,倒是很舒适。
“小林兄弟很能随遇而安,还挺会享受。”方胜说着端起茶来闻了闻味道,“这是什么茶?”
“就是用金花葵的花晒干了泡的,很香吧?”
“一般。”
林绛轩发现方大夫不爱说话,态度倨傲,举手投足间气派俨然,还挺不容易拉关系的,便也不再多说,自己捧着茶杯,慢悠悠地品着,能结交到一位大夫朋友自然很好,交不到也不必强求,反正不是什么很紧迫的事情。
陪着方胜喝完茶,他就起身告辞了,林绛轩顺便客气了一句,请方兄下次路过时再来坐坐。
说过就算,也没当回事,估计人家未必看得上自己这小地方,况且除了花茶,他也没什么好招待客人的。
心里还是放不下令狐冲的伤势,决定也不管农闲农忙了,再过几日,等自己在平定州城里定做的几套用来乔装改扮的衣服做好了,自己就冒险离开平定州,去打听打听大师兄的消息。
连着几日阴雨,村中的道路泥泞无比,农人们都知道这位小林先生素性好洁,怕给他添麻烦,就不让自己小孩子来读书了,免得搞得小林先生满房子泥,他还得费功夫擦洗。
小绣姑娘一大早来给他打扫了一遍,洗了两件衣服,再做好饭就回去了。
林绛轩自己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忽然发现没有了那群热闹咋呼的小家伙们,还挺寂寞无聊的,村中那十几个孩子现在都和他混得极熟,知道他从来不会对小孩子厉害,就肆无忌惮起来,每日里大呼小叫,一半时间认几个字,读两句《三字经》,《弟子规》,剩下的时间就打闹玩耍,林绛轩的威信还不及小绣,他要是实在管不住了,就会把小绣叫过来帮忙。
有时还会被闹得有些头疼,这忽然静了几日,倒有点不自在了,正在寂寞无聊,忽听门口有响动,出去一看,前几日来过的方胜大夫正站在自家屋檐下收起一把油纸伞。
再看看篱笆围墙处的木门,还好好的从里面拴着,他这是跳墙进来的?十分无语,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是江湖人物,也不收敛点,要知他这篱笆墙虽说简陋,但也挺高的,就这么大刺刺的跳墙而入,也不怕吓着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