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长子府建在城南,与皇次子的府第相距不远,并不甚大,却十分精致。立夏去递上名帖,片刻之后,随月亲自出来,将绮年引进了一处小厅。
金国秀抱着小郡主,正逗着她抓一只荷包玩耍,见绮年进来,将孩子递给乳娘抱下去,淡淡笑道:“前日得了些好茶,今日正想着沏你就过来了,倒是凑巧。”
绮年看厅里放了一只小风炉,上头一只银釜大约才放上,此刻釜中水连动静都没有,便也笑了笑:“臣妇倒是来得巧,今日有口福了,但不知是什么茶?”
旁边侍立的随月暗暗惊讶,都知道昀郡王世子妃所为何来,皇长子妃见面却谈起饮茶来,若换了旁人有这样的心事,沉不住的气早要开门见山了,便是沉稳些的也不过接一句话罢了,难得这位世子妃竟然还要问是什么茶,究竟是不知死活呢,还是当真稳得住心神?
金国秀打开一只冻石海棠盒,向绮年面前推了推:“是父皇赏的半两大红袍。”
“哦,这当真是难得。听说正宗的大红袍茶树只有几株而已,每年出茶也不过是数两。皇长子能得半两,已是天恩浩荡了。也是臣妇有福,竟然能得以一尝此茶风味。”绮年仔细琢磨着金国秀的话。这些古代人说话实在太深奥了,这大红袍显然是听见她来才拿出来的,是要对她说什么呢?又说这茶是皇上赏的,难道皇上是在提示皇长子不要管这件事?那么“大红袍”有没有什么暗藏的含意呢?绮年觉得自己简直是要精神分裂了。想不想管你都直说,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啊!
金国秀不再说话,两人就那么静静对坐着。风炉上的水渐渐生了蟹眼样的水泡,金国秀看着那水,缓缓道:“茶需好水方能出味,水亦要有火候,太嫩则无味,太老则苦涩。”
绮年现在听着全都是话中有话,想了一想谨慎答道:“火候自然要紧,但臣妇是个俗人,这水嫩水老其实是尝不出来的,只知道水好,茶好,冲出来的茶汤便好。想来若是好水,煮老些亦无妨,若是水本不好,再有火候亦不中用的。”
金国秀微微怔了一下,沉吟着看了绮年片刻。风炉上的水已经生出松样的水沫,金国秀将银釜提起,水注入茶杯中,顿时飘逸出一阵清香。绮年嗅了一下:“真是好茶。”蓦然间灵机一动,她抬头对金国秀一笑:“臣妇觉得怪有意思的,都说好茶需好水,可是等到水冲进去之后,这一杯却叫做茶,不再叫做水了。人人都只会赞声好茶,却无人会说这是一杯好水。”
金国秀面色微动,低头捻着那杯子轻轻转了一圈,缓缓道:“你可知此事殿下不能出面?”
“殿下为何不能出面?于私,世子是殿下举荐的,若是世子的妻子与羯奴细作有牵连,难道不会有人疑及殿下?殿下自然该为自己辩解。于公,若是有人利用细作一事栽赃朝中官员,殿□为皇子,自然该为皇上分忧。”绮年反问完了,又低下头道,“自然,臣妇是个懵懂人,不晓得朝堂上的事,只是说说臣妇所以为的人情罢了。再者,容臣妇大胆说一句,纵然世子不便来寻殿下,臣妇来向皇子妃求助,却是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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