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一吹,叶朗星清醒了三分。他以为自己会大发脾气,结果没有。他突然觉得很悲哀,当休息的底线都被侵犯了,他居然一句怨言都没有,一点气都没有生,反而关心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来。
门朝里一开,四个少年被门内的热气扑了脸庞,冻青的脸被扑上粉红。他们站在门外,目瞪口呆地看着叶大捕头站在他们面前,衣服刚睡醒的样子。
叶朗星打了个哈欠:“我在睡觉。有什么事吗?”
“叶大捕头……”边驿眼神移开去,“你不穿衣服不冷吗?”
一丝不挂的叶朗星给了他们很大的视觉冲击,他们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是瘦高结实,肩宽腰细胯窄腿长,从上到下没有一块肉多余。
——叶朗星一时之间不知该关门把他们晾在外面,还是大大方方邀请他们进来。想了半天,他说道:“在什么地方?你们先过去,我一会赶过来,行吧?好。”
谁知道是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啊,他听到小捕快们的转述的时候这样想着。
然而事情虽是小事,却有可能是巨大时间的冰山一角,这是他办案多年形成的直觉——若是遮遮掩掩,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何况是涉及同门师兄的事。王烈枫是师父最引以为傲的徒弟之一,许是不常看见,因此总是念念不忘,把驻守边关的王烈枫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每次他去看师父,总是免不了要为王烈枫点一百个头。
王烈枫确实厉害。武功高强的最高境界不是私人恩怨,甚至超出了江湖的范畴,而是去战场上保家卫国,冲锋陷阵。
他叶朗星姑且还是怕死的,小气的,而王烈枫不存在这些缺陷,他简直是至善至美的。非要说有什么不足的话,可能不顾及自己的感受,总是为他人着想算是一点,尤其是他那刁钻古怪的妹妹,王烈枫更是对她百依百顺,宠爱有加。在她还小的时候,王烈枫就把她抱过来,叶朗星想逗逗她,结果小姑娘一伸手,拔掉了他三根眉毛,痛得他几乎流下泪来。
王烈枫这次回来却出了事。听说他犯了事,被关进天牢,而此刻他是逃出来的。即使争分夺秒一分钟也不浪费,他也首先会回家一趟,而不是来这里与申王喝酒聊天,针锋相对,几乎要大打出手。
除非是关于他的妹妹。
除非他回过家,却发现出了什么事,故而来找赵佖算账,才会有刚才那样的画面出现。
究竟是什么事,他能否顺利解决,又为什么拜托他将这个会给人看病的小姑娘保护好呢?……
叶朗星困得眼皮沉重,快要走到自己家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庭院里,传来了兵戎相向的声音,刺耳得消除了三分的困意。
他揉揉耳朵,转过头去,却看不见里面发生的事情。
多管闲事很容易招来麻烦的,他想。平时管的事情已经足够多,闲事就交给江湖侠客们去吧。
然而叶朗星身子刚过去,兵器的巨响再次扬起。此时恰逢叶朗星打了个呵欠,嗡嗡的耳鸣堵住了声音,只不过让他以为这个哈欠更加深沉,因此这一短时间内的交锋,他并没有注意到。
叶朗星突然觉得自己刚才是否过于草率了些。
他确实忽略了这件事:边驿的功夫也算了得,可是刚才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不会武功的人一样,被动地被攻击和被救。不是走神的原因。论走神,他整个人的状态就是云里雾里,唯一的区别是武功水平的高低,也就决定了出手时候的结果;两个不速之客的实力比边驿强,边驿如果不轻敌,也许可以抗住,然而申王又远超过他们。王烈枫又专门托他护着人。叶朗星只能希望边驿比自己想象中强一点了——也许他是个隐藏的高手——哈,怎么可能?
而刚才的那几声巨响,则来源于刘安世的府上。
一年轻男子手持两支铁制判官笔,一上一下,一横一竖,可攻可守,浑身肌肉紧绷,眼睛死死盯着刘安世。刘安世被判官笔敲到肋骨,一时痛得不能活动,整个人瘫在椅子上,赵佶走过去扶着他。
他的手是青白色的,死灰色的,堪比这房内的墙壁,上面有着年久失修的浅色裂纹。
与其说他是猎捕者,不如说是来索命的厉鬼:他身着深色官服,领子袖口是泛灰的苍白,衣服整体呈现浓郁的墨绿,那绿色太暗,暗得近于灰黑,给人以压抑感;而除此以外,在这件衣服上,还有喷溅状的深红,一片一片,叫人无法将目光从上面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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